韩如意的纠结心理冯逸无从得知,他自己的郁闷心事现下倒有一桩。
经历三年生活洗礼,少年们至多也就外貌个头有些变化或气质沉淀多些成熟之感,唯有那周将军之子周博卿,真真是从头至脚、由内而外犹如换了个人般彻底蜕变。当年那位恨不得在边城横着走的周小霸,如今倒长成位彻头彻尾的翩翩君子。尊敬师长,爱护同窗。性子中骄傲自负部分自然还是有的,但过去那种莽撞暴虐之气却已逐渐消失殆尽或是被完美掩藏深处。
自打三年前桃林事件冯逸言语间要求与之冰释前嫌后,周博卿倒是坦然接纳,并且真正放下身段频频与之接触,露出友好一面,甚至读书时碰见某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也会虚心请教冯逸,听听冯逸与众不同的想法。
冯逸心中隐约间也能感觉出,许是因着自己在射箭风波处理上表现出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智慧,才令得周博卿对自己真正有了些敬佩,并引起他的频频注目兴趣。
当然周博卿三年来也屡次大言不惭提议让冯逸将来做自己的军师,冯逸只当是小孩玩笑,对此提议置之不理,心中不屑道:小屁孩一个,成天做将军梦,还想要老子给你当军师?再修行五百年去吧!
三年前周博卿第一次提起时,冯逸虽感意外好笑,倒还出言敷衍了一下。他先给个周博卿讲了番“以身作则”的大道理,大意是教育他,你要当将军,也逮先有个将军样儿啊,三天两头跟这个打跟那个闹,丝毫没有沉稳可靠之感。目的是让他不要再忙着打架滋事了,赶紧充实自己把!而后又给周博卿讲了个“三顾茅庐”的故事,这是教育他,想得到人才要礼贤下士,人才不是萝卜土豆,你挑好就能带走,人才是有个性的,不光你挑人家,人家也会挑你,还要看你今后表现。目的是想告诉他,自己这人才请不请的动,还要看你今后的表现。
冯逸对周博卿此人其实是怀着深深的不信任的。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他眼里,周博卿自小被其父捧在手心含在嘴里,身边其他人也习惯让着他捧着它,才令的他生出那跋扈性格。这种霸气偏执性格又怎可能被他用区区三言两语便教育引导回正途?因此第一次交流过这事后,他便时时关注堤防周博卿,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事件。
后续发展则完全出乎冯逸预料,周博卿不但继续游说他将来为自己“效力”,甚至天花乱坠地许了很多空头支票,可谓真正拿出死缠烂打的求贤精神。冯逸被骚扰的哭笑不得,心想你还是一“小白人”呢,屁权利没有,有时间赶紧练练你那狗爬字得了,在这瞎忽悠什么啊!可惜委婉拒绝话说了不知多少,周博卿却依旧执着,还拿出冯逸之前教育他用的“三顾茅庐”典故来反劝他,说种种行为足以自己心诚意实,求贤若渴。冯逸心道,自己哪里是什么贤啊?也不知他哪句话曾顺了这霸王的耳,怎么就缠上自己了?
等周博卿再来揽才时,他便索性不吱声了,由着周博卿自己在那唱独角戏。这招还算好使,最开始时周博卿是一周游说一次,随后是一个月游说一次,其他时间只做闲事交流,而现在已经发展为三个月一次了,可喜可贺!
冯逸虽说自觉看透了周博卿本性,其实他还是小瞧了周博卿。之前周博卿被其父周辟将军关起门来训了好几日,当时虽说初受侮辱气愤难平,等气愤慢慢平息后,再回想父亲恨其不争的肺腑之言,倒让他心中不免有些感触。父亲附与权贵,步步为营,手中权力掌握起来也并不轻松,他只余周博卿一子,便希望周博卿能快些成长起来,帮其分忧。
周博卿过去的确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直到在冯逸手里吃亏碰壁才开始反省自我。他很想收复冯逸这种聪明人帮自己出谋划策,用他犀利的言语帮自己回击那些唧唧歪歪的假卫道。可惜冯逸却不识好歹,反要求自己先以身作则。
周博卿只思考了一日,便真开始带上平易近人的面具同众人和平共处了。然后,等他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些以往他嗤之以鼻的事众人便突然认为他人可亲可敬了有贵族风范了,他好笑只余又真觉得这种被人赞美被人追捧的感受很美妙,便是大父也对他露出了欣慰笑容,于是周博卿便也渐渐习惯了去做另一个自己!
冯逸依旧以沉默拒绝周博卿,许是被拒绝的多了,周博卿见冯逸不答不理,倒也不恼,只邪笑着看这人低头的面容……这一阵儿他也不知怎么了,老喜欢看这张黑的乎的认真小脸。
周博卿此时正站在雅室后排冯逸面前,眼看自己瞅冯逸瞅的要入神时才似忽然想到什么,又马上回头向前排吴承旺看去,只见此时两三个少年正围站在吴承旺面前眉飞色舞炫耀着什么,吴承旺倒像是侧头认真在听,花容恬静优美,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带出一个浅浅梨涡。若说好看俊俏,还当属吴承旺啊!周博卿欣赏了一会儿吴承旺的美妙侧脸,又蹙眉看了眼围着吴承旺那几名兴奋的少年,再回头看一眼无视自己的冯逸,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一样,认真对冯逸说道:“你既然不愿当我军师,那便考虑下可愿来我后院?”
啊?后院?去你家后院干嘛?这又是哪一出儿啊?冯逸一愣,莫名其妙抬头看了眼“神经病”周博卿,周博卿便翩然一笑,“仔细考虑一下吧!我走了!”口气贱的活像施恩!冯逸忍不住对着周博卿背后鄙夷送上两记白眼,正好被间休出恭返回的韩如意瞧见。
“怎么?那姓周的纨绔又来缠你?”因着周博卿三年如一日对冯逸执着纠缠,韩如意对此人可谓忌讳之极。
“还好,今日只嗡嗡了两句就走了,没多罗嗦!”
韩如意冷然瞥了眼正前方的周博卿,只见他正和颜悦色跟吴承旺谈论着什么,几个围在吴承旺身边的少年则神情讪然,知难而退。
冯逸正有事情想跟韩如意商定,自然不会无聊地关注前方周博卿跟吴娘炮玩暧昧。
“如意,再过三天便又到了三圣日,学馆必然放假,到时咱们一起去逛集市吧,我想吃干果张的干果,秦叔的炒栗糕,还有牛记的米线粉,还有……”冯逸如数家珍,他觉着可能是自己这幅身体年纪小的原因,馋引格外大。
韩如意最喜欢看冯逸偶尔表现出的憨态馋样,便望着他温柔淡笑,平静答道:“好!”
什么啊?自己故意说了半天,如意居然一点兴奋感都没有?这两年韩如意性子越发向沉稳的老头子方向发展了。黄丹又生性懒惰,搞得每次三人出门游玩时,只有冯逸一人兴奋的唧唧喳喳,本应是最成熟的灵魂,怎么眼看着就成三人中最幼稚的了!
冯逸有时候真想跟俩人探讨一下何为野游,何为生活?不过一考虑到代沟深度问题,也便彻底放弃了。
冯逸神情不满地回望韩如意,若是如意不想去又碍于朋友面子不得不去,那便没意思了。冯逸想了想,决定给自己哥儿们找个台阶下。“哎呀,如意,你瞧我都给忘了,你当日不是需要去肉铺帮史伯父么!你若是忙,我便只邀黄丹去,正好他能陪我吃炒栗糕……”
“不用。……从父那里我会赶早帮他搬肉解好,只卖肉他一人也忙的过来。还有……你若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先排队买了陪你一起吃,吃炒栗糕我也可以陪你……”韩如意眼见要被“抛弃”,急急争取,脸都急红了。
多体贴的小情/人啊!只可惜冯逸不解风情,只瞪着眼呆呆问道:“如意,你不是不喜欢吃炒栗糕么?”……
吴承旺这三年的变化亦是颇大,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那稚嫩俊媚的小脸柔嫩笔挺的身材都已渐渐长开拉长,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优雅之姿。白净玉滑的脸庞,细挑妩媚的双眼,桃□□人的红唇,乌黑柔顺的秀发,削瘦端丽的身躯,无一不吸引着身边各色男子的侧目。
只可惜这三年他却过得并不称心如意事事顺遂。三年前,冯逸说他是虎狼之心,自私的只知为自己着想,虽然之后他并不觉的自己有做错什么,冯逸的恶言恶语依然让他精神沮丧了月余。之后他也屡屡想挽回两人间的情谊,冯逸却只当他是危险人物,处处防着他,躲着他,待到最后连吴承旺自己都觉无趣。
然后便是周博卿那混/蛋,纠缠够自己,居然又去骚扰冯逸,叫自己在冯逸那里丢尽脸面。更可恶的是周博卿那厮见自己面色有变,还以为在为他争锋喝醋,不要脸的解释说他频频去结交冯逸实是为了招揽人才收为己用。吴承旺心中鄙夷,冯逸有才他知道,但若说这周博卿之后能担当国之大将,他却半点没看出来!
还有周博卿性格大变一说,此子本质他最了解,吴承旺自己便是善于隐藏心性之人,他便觉着周博卿也只是在装模作样。尽管现在看来冯逸如同吴承旺一个想法,对周博卿屡屡相拒。但两个曾经都倾慕过自己的少年,如今却说笑在一处,还是让他胸中难以平静。就如适才间休时分,他一见了周博卿又去叨扰冯逸便心绪难平,正巧几个少年前来讨好搭讪,若是换在平时,他多半只是礼貌笑笑便不假于色。今日倒正可顺势假装被其言语吸引,实则侧头用余光时时关注后侧二人举动。待他见到冯逸只顾低着头对周博卿不予理睬,而周博卿竟忍不住回顾自己这边动向时,才缓缓扬起一抹浅笑……
当夜,周博卿躺在他的锦绣罗床上不断回忆着今日所作的一切,吴承旺乃是他三年前一眼就惊为天人的中意之人,可是近日他又发现自己好似逐渐对那傲慢的冯逸小子也动了心思,两厢既都不想割舍,周博卿自然便想效仿其父,得享其人之福。
他倒也是奇怪,并不先去考虑当事人同意与否。只觉得如今最为棘手的事便是他们二人谁去做从夫谁去当小夫(请自动理解为小妾角色)。
要他分析,自然是冯逸那种大气性格睿智头脑最适合做从夫治理家事辅佐与他,而吴承旺生的妩媚动人引人遐思便正合小夫那种诱人之处。只可惜吴承旺出身城主之家必不可屈居人下,冯逸又像是个倔强性子,也不太可能任人踩在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说这周博卿转了性子果真不能相信,起码“自以为是”这点真是无人能比。
好在他还只是在心里想想,如若被冯逸知晓这心思必然是一顿恶心后被破口大骂,韩如意更可能一拳打落他两颗门牙。即便是看着温柔俏丽的吴承旺,其实内心也是早已把他鄙视到底!抵死不会同意!
所以说男人啊,自作多情不能有,自以为是不能有,坐享其人之福之想法不可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