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冷哼，张百忍周身仙威不再。
阎罗王立刻派人给张百忍带路，前往关押吕雉的地方，不敢怠慢。来人白衣白帽，原来当值的竟然是老熟人谢必安。
“别来无恙。”谢必安先开口。
“别来无恙。”张百忍后说话。
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说给谁听的，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例行公事。
谢必安在前面引路，张百忍在后面跟随，两个人在沉默中前行气氛有些奇怪。
走了没多久，谢必安突然驻足不前，说道：“今天……天气不错。”
“……”天下间最大的无语莫过于阴曹地府里面遇到一个用天气跟自己搭讪的鬼差，真是千古奇闻。
既然无语，张百忍便也没回答，想到论资历黑白无常任职比现在大部分的阎王都还长一些，估计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过了一会儿，见张百忍不说话，谢必安重新前行。
没走出几步，他又停下来说道：“据说……油价涨了。”
“……”张百忍心说这家伙怎么也疯了？什么油涨价了？柴油汽油还是油锅地狱里用到的热油？而且地府什么时候有涨价这一说了，没有购物的必要所以一直以来连货币都不曾出现过。
槽点太多了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不是这家伙在暗示自己什么？参不透，便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谢必安又重新前行。
行至数十步，谢必安又停下了，张百忍叹息一声，这家伙是不是哪儿坏了？走几步一停该去钟表店修理一下了。
“好像……最近流行偶像女团？”
团你大爷。张百忍心中无数草泥马奔过，但嘴上还是没好意思直说：“有事但讲无妨。”
谢必安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受人所托，要让你晚一炷香的时间见到吕雉罢了。”
张百忍不解的问：“这算不算徇私枉法？”
谢必安哈哈大笑：“或许算吧，我也是有些心软了，这么多年来她不光游遍了十八层地狱，更是要在十殿中挨个受苦，每殿十八小地狱，一一承受的人古往今来再无第二个。她一介女子要受如此多的苦，真是难为她了。”
“你执着了，魂魄入地府那还分什么男女，只是当世的果报执着罢了。”与其说是平静，到不说这言语中带着那么一点厌恶的感觉。
“说的没错，不过举手之劳便答应了。”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白无常有朝一日也会替人办事。”张百忍不是刻薄之人，既然要等一炷香，那便等就是了。
也许是沉默比较尴尬，又也许白无常天生是个长舌头：“我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望上仙赐教。”
“请讲。”
“上仙如何做到控制自己的，使用仙法封印了自己的意识，或者专门有一魂一魄行走人间？”
“并非如此，只是控制了自己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控制记忆倒也不难，既然逆知未来，便直接将该知道的记忆放在自己一定会在的地方，缘分到了自然就重拾了，该忘记的时候便也直接抛弃便好。忘记的事情足够多了，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了。”
“上仙可还记得四年前来地府之时？”
张百忍叹息一声“本来是忘了的，刚才又想起来了。想必等下离开此处之时，又该忘记了吧。”
谢必安感叹道：“上仙如此兢兢业业，当真令人钦佩。”考虑到人的一切性格举动都跟记忆有关，张百忍每次重拾记忆或者抛弃记忆便会性格大变。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作为鬼仙不敢妄自揣摩，但或许只记住自己想记住的事情，人生便没有那么多痛苦的回忆了。
尤其像是张百忍所说，既然知道未来能够发生什么，就安排好自己什么时候该想起，平时全部都忘记，这样生活岂不是十分轻松愉快？
“只是，这样一来，便永远都不是完整的自己了。”
“四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背负的太多，索性都留在这里了，之后过的都还不错。所以说是不是完整的自己与是否开心快乐，并没有任何联系。”
“上仙这样做岂不是有违天道？这和逃避有何区别？”
“假如你能看到时间的第二个维度便不会这么想了。”
白无常听到张百忍的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面色大变，对张百忍深施一礼：“多谢上仙指点。”
“恩，空间有二维四位，能够想到时间有更多维度也只是一层窗户纸，你任职鬼仙多年，也是时候百尺竿头了。”
谢必安立刻跪地磕头：“谢上仙提拔。”
“罢了，就算知道了，做到还要花费不少时日。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是。”
这阎罗王大殿院落精致，廊环阁中怪石藏，艳阳芭蕉锁春香。张百忍越看越气，心想这阎罗王，看起来没事儿就在自家后院，修这种没用的东西。真是以权谋私，吃饱了撑的。
七拐八拐经过不少小院大门，从这些小院儿的门中，传出了不少痛苦的呻吟，想来这便是，刚才白无常口中所说的十八小地狱。
本来，阎罗大殿与小地狱之间应该没有这么漂亮的景观徊廊，现在可好，不光是这些鬼差经过的时候都能够赏心悦目，想来那些受刑的死魂，每次在行刑之间，都能够找到一些灵魂上的安息吧。
经过这十八小地狱，又走了很远，终于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儿。与之前小地狱能听到痛苦的呻吟和求饶有很大区别，在院儿外只能听到声声蛇嘶和野兽的低吠。
想起刚才孟婆说过蛇食狗吞之刑，看来应该就是这儿了。
谢必安说了一句里面请，便站在门外不动了，应该是不打算陪张百忍进去了。
穿过院门，里面当真有数条花斑蛇，和几条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恶狗，尤其是恶狗，口齿间好像还有些泛红。不过这些畜生虽然看起来凶猛，但也都是远远的老实坐着。
院子中有一个小屋破烂不堪，从破旧的门看进去，甚至看不见一丝光线，如果说怨恨如有实质，那应该就是如此模样了。
进屋之后，发现室内空无一物，四处都是干枯的血液。如果这是凡间的建筑，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
正中间站着一名女子，身穿简易的麻布长衫，五官精致眼神犀利，站姿落落大方，颇有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
一双丹凤眼，从张百忍进门那一刻起，便死盯着不放。这眼神儿，别说是杀父之仇，就算是杀父夺夫，又将家中财物洗劫一空，也莫过于此了。
张百忍刚想开口，又想起现在说别来无恙，是有点儿不合时宜，考虑到自己和眼前这个女子的关系当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来做什么？”吕雉声音略微沙哑，这阴曹地府自然不会是因为干渴，想来这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的折磨，到现在还没把嗓子完全喊哑就算她意志如钢了。
“两千年了，你竟然还能一眼认出我。”
“其实我也认不出，那我可不傻，稍微想一想，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到这地府一游？又有谁能有这天大的面子让外面那些王八蛋，稍有停歇？”有这声音虽然沙哑，但语气平淡如水。地府对待死魂自有无数妙计，那么多鬼仙上万年来，没别的事可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刑罚弄得更加别开生面一点。为了能让人痛入骨髓，自然要让这些人随时处于最佳状态，甚至连承受如此多的痛苦，见过如此多可怕的东西，精神崩溃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知道外面都是王八蛋了，当年怎么不多想一想，稍微识时务一点，就不用受刑两千年了，说到底作为一个凡人，何必要站在妖怪一边？”张白仁也面无表情。
“我为什么站在妖怪那边你会不知道？而且自古以来，站在妖怪那边的人多了，却只有我一人承受如此折磨。你完全就是针对太一的公报私仇，如何让天下信服？”
或许是因为太过愚蠢的问题根本就无需回答，张百忍无视的吕雉的问题开始环视四周的情况。仔细看这屋里，也并非全无装饰，墙上还有一些必备的刑讯道具，铁链皮鞭，应有尽有。不过完全没有任何能够困住犯人的手段，想来与凡间不同，根本不担心有人还能逃出去。
“这次我来只为问你一件事。”
“哈哈哈哈，天下间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真让人意外，笑死我了，我现在都忍不住跑到外面出告诉所有的人，你张百忍竟然还有不知道的事情要问我吕雉，这真是两千年来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没等张百忍问完吕雉，便打断了他。
“我多在这里站一会儿，你便少受一会儿刑罚，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一般聪明的人肯定会想办法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拖延时间，尽量在一个完整人形的状态下持续一会儿。这么多年，四肢百骸应该鲜少连在一起，现在光是站在这里已经费尽全力了吧？”
“少在这里假慈悲，我若是普通人，就成不了太皇太后，我若是聪明人，也不会在这里了。”
“若你现在主动告诉我，说不定能免去你千年折磨，等一下是我自己问出来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我不知道，快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