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用生找上门来,必无好事。 w<w≦w<.﹤8≦1≤z≦w.三木才走,周用生便来,看来山口一夫对姜伯钧非常留意,是福是祸不得而知。
高继成又惊又喜,自己正要找周用生,不想他送上门来,正好了解征粮内情。
不过姜伯钧有些担心,看了高继成一眼,低声对家人说:“把我这朋友带进书房。”
周用生不是三木,姜伯钧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只是担心高纱成留在客厅,被周用生纠缠,惹出麻烦。
高继成不想离开,但是姜伯钧一番好意,怕他另有所虑,所以不好拒绝。
家人应了一声,恭敬地把高继成引进书房,回身轻轻掩上门。
这书房连着客厅,不过偏南,但是木门隔音效果不好,客厅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书房一个大书架,架上装满了线装书。高继成识字不多,所以对书没有兴趣,坐到太师椅上,竖起耳朵。
听到姜伯钧大声吆喝:“有请周会长!“
家人应了一声,跑出客厅,把周用生请进来。姜伯钧吩咐续茶。
周用生大刺刺坐到椅子上,盯着姜伯钧笑:“姜老弟今天得空在家?“
姜伯钧轻轻摇头:“如今到处兵乱,生意不好做,闲的时候多。“
周用生忙说:“那好哇,姜老弟正好出山帮我一把。“
姜伯钧微微一笑:“周会长,我是商人,没有管理的头脑。“
周用生哈哈一笑:“怎么会呢,姜老弟生意做遍半个中国,没有管理头脑,如何有这样的成就?“
姜伯钧淡淡地说:“周会长,生意场不比官场。生意人的成功在于一个信字,而官场上尔虞我诈,毫无诚信可言,岂能相比?“
周用生面上一热,这话无异于掴他一巴掌。
“老弟,你误会了,我们只是维持地方秩序,不是什么官场。“
姜伯钧不想纠缠,转个话题:“周会长行色匆匆,忙些什么事?“
周用生正愁如何切入正题,姜伯钧不经意一问,正好给他台阶,顿时面现忧色,打了个嗨声。“兄弟,我这碗饭还真的不好吃。“
姜伯钧心里冷哼一声:谁也没叫你吃这碗饭,你是自讨苦吃。
其实姜伯钧有些误解周用生。凭借当时的地位和名望,周用生如不就职,必死无疑。周用生不是豪杰之辈,惜命之人,想活命,只能屈意为之。
姜伯钧不置褒贬,嗯了一声。
周用生借机大吐苦水:“老弟,你再不出来帮帮我,兄弟可就走投无路了。“
“有那么严重?“姜伯钧扫了周用生一眼。
如果刚才不是三木醉心古玩,忘了传达山口一夫的意思,姜伯钧必无此一问。山口一夫想换掉周用生,周用生浑然不知,姜伯钧更不知道山口一夫属意于他。也不知道三木一句谎言,惹来破财之灾。
“老弟,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山口一夫命令我十天之内搞到五十万斤夏粮,可是梅河这个地方,形势错综复杂,我如何能在短期内弄来这么多?“
高继成在书房里听到,也吃了一惊。五十万斤,那真是不小的数目。高继成虽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也知道鬼子和伪军不敢深入偏远地区,那么鬼子伪军能下手的,就是梅河城附近炮楼能控制的范围。这么一来,附近百姓就遭殃了。
姜伯钧也很震惊:“五十万斤?山口一夫以为能点石成粮哪?“
“就是,就是,所以姜老弟要帮我一把。“
姜伯钧一愣:“这种事,我如何帮你?“
周用生叹口气:“老弟,实话对你说吧,这些所谓的皇协军,大都是无胆无勇之人,大王山和游击队的地盘不敢去,就是……皇军也不敢深入。他们为保实力,要我们做恶人。这恶人也是不好做的,弄不好脑袋就要搬家。“
姜伯钧哂笑一声:“皇军不是所向披靡吗?他们还有害怕的事?“
姜伯钧的胆子大了一点,这话若传到山口一夫耳里,必招大祸。周用生诡异地笑:“老弟,这可是大不敬啊。”
姜伯钧细细一想,吓出一身冷汗,自觉失言,不再吭声。
“不怕,我不会对山口一夫说的。”
姜伯钧无意中被周用生攥住把柄,木讷地问道:“周会长此行有何公干?”
时机成熟了。周用生心里一喜,压低声音说:“老弟,实不相瞒,山口一夫带的兵已损失了三分之一,皇军在东南战场和华北战场投入大兵团作战,暂时无暇顾及鄂东一带,所以无兵员补充,我猜山口一夫想保存兵力。“
声音虽低,但高继成还是听清楚了。姜伯钧会见客人有个习惯,不许家人打扰,动静稍大都不行。所以客厅内沓无杂音。
高继成暗暗佩服宗涛的判断,真是观察入微,一针见血,摸准了鬼子的脉搏,难怪他运兵如神,令山寨风生水起。
这个消息如当面询问,周用生必不肯吐露实情。他暗叫侥幸。如不是姜伯钧心有疑虑,让他躲进书房,这些信息,他如何得知。
姜伯钧微微拧眉:“这么说,山口一夫山穷水尽了?“
“是啊,所以山口一夫要我来找你。“
周用生顺着姜伯钧的话,挑明来意。
姜伯钧瞪了周用生一眼,幡然省悟。原来周用生上门,果然没怀好意。
“你们又盯上了我这份薄产?“
周用生心里得意,面上却也由不得一热:“老弟,你这话叫我无地自容。是山口一夫盯上你,不是我。我有这么大的胆子吗?何况我们相交已久,你是我最敬重的人。”
周用生虚情假意,姜伯钧如何看不出来,吁了口气:“闲话少说,山口一夫多大胃口?”
姜伯钧直言拜上,周用生面有难色。一万大洋,这个数目周用生真的不好开口。
“姜老弟,我是奉命而来。“
姜伯钧鼻孔里嗤了一声:“你当然是奉命。”
见姜伯钧面上作色,态度很是冷淡,周用生吭哧半天,只好和盘托出:“山口一夫要你交一万大洋。”
姜伯钧惊得差点跳起来。但姜伯钧见识极多,一惊之后很快平静下来,淡淡一笑。
“山口一夫挺看得起我呀。”
鬼子既然开了口,自己在梅河有这个身家,想躲是躲不过的。山口一夫狼子野心,稍不顺从,便要搭上身家性命。钱财身外之物,犯不着以命相博。
“我哪来这么多大洋?”
周用生既已挑明来意,再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姜老弟,这个钱你还非交不可。”
高继成在书房里听得冒火,却不敢贸然现身。周用生既是奉山口一夫之命而来,保不定后面跟着鬼子。姜伯钧乱中求存,自己稍有莽撞,便会断送他们一家人的性命。不管怎么说,姜伯钧算不上汉奸,不能陷他于危难境地。
高继成强压怒气。
“哦?非交不可?仓促之中,我哪里去筹这么多现大洋?”
“没有现大洋,支票也行。”
姜伯钧溜了周用生一眼,挪揄道:“你倒是挺会办事的。”
到了这一步,周用生豁出去了。此事办不好,山口一夫不知怎样折腾自己,还要连累鲁冰花遭殃。
“姜老弟,我们保你生意顺风顺水,你交这点钱,也算是缴捐纳税啊。”
姜伯钧似乎心气很平和,微微一笑:“周会长,要不这样,我的生意交给你打理,你只要保证我们家几十口人的生活,其余的钱你怎么花都行,怎么样?”
周用生瞠目结舌。姜伯钧反戈一击,是他始料未及的。
“姜老弟,我不是生意人,所以生意场上的事我做不了。”
姜伯钧站起来,大声道:“说得好,你不是生意场上的人,做不了生意,我不是官场的人,做不了维持会的事,所以这钱我可以出,以后别再为你们什么会务烦我。”
见姜伯钧答应出钱,周用生喜出望外。看来生意人就是胆小,耗不起。不做维持会的事行,我只看上你的钱,危急关头能救我一命。
“行,那就这么定了,姜老弟,那就让我回去交差吧。”
姜伯钧皱起眉头:“你以为我开钱庄,说拿就能拿出来?三天以后来取,我要筹款。”
姜伯钧手上有这些银票,但是他不能立即拿出来。如果太爽快,保不定回过头来山口一夫又打他的主意。
周用生略感失望,但不敢太过相逼。看到姜伯钧面色不快,周用生也站起来,陪着笑脸说:“老弟,那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我来取款。”
姜伯钧笑着叮问一句:“周会长,到时候你是一个人来,还是带兵来?”
周用生一愣:“老弟怎么说这种话?”
姜伯钧损了周用生一回,看到他尴尬,哈哈一笑:“我是说,如果老弟一人光临,我准备银票,如果周会长带兵上门,我准备现银。”
周用生哭笑不得。这个姜伯钧,也是不好惹的主。
“一个人,一个人。姜老弟名门望族,怎么能让下人惊扰。”
“如此谢过了,但愿周会长以后罩着敝府。”
“好说,好说。”目的已达到,周用生不敢再逗留,忙拱手告辞。
“不送!”
“免了免了。”
周用生出了门,高继成立即跑出来,瞪着姜伯钧问:“大哥,你真的把一万大洋送给鬼子啊?”
姜伯钧摇摇头,轻轻叹气道:“不送还不行哪。”
高继成欲待再劝,想了一想,姜伯钧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高继成想得到的消息通过姜伯钧和周用生的对话都获知了,也想赶回山寨。陪着姜伯钧喝了几盅茶,便起身告辞。
“兄弟要走?”
高继成笑道:“大哥,家里几件宝物,我也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要不被人盯上,只怕又象今天一样有去无还。”
两人相识半天,虽已结义,但姜伯钧对高继成底细并不知多少。他本待问高继成所居何处,但高继成不说,他也不好刨根问底。
高继成也故意装一回糊涂。
姜伯钧亲自把高继成送出门外,塞给高继成一张银票。高继成展开一看,一百大洋。高继成不好意思,小声说:“大哥,我是不识货的人,手上还有几样古董,改日一定送上门。”
姜伯钧微微一笑:“兄弟,我可是刚破财之人,你的古董如值钱,我可付不起。”
“那就不要钱。”
姜伯钧一怔:“不要钱?你的古董是拣来的?”
高继成透出一点口风:“拣倒不是拣的,不过大哥,我那宝物还真的没花钱。”
姜伯钧一愣:“没花钱?”
高继成笑道:“是啊,我家住在大山里,有一次机缘巧合,我扒了一座古坟。”
高继成盯着姜伯钧。姜伯钧一瞬间的愣怔,接着哈哈大笑:“兄弟,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我们兄弟交心,足矣!”
这一刻,高继成确信姜伯钧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大哥,古董我先给你保存,什么时候有钱你什么时候给我,没钱,你就代我保管。既为宝物,就该给识货之人。”
姜伯钧很受感动,攥住高继成的手,没说话。
高继成离开姜府,找到侯小喜,向他递个眼色,两人赶紧出城。出了城门,侯小喜问:“六哥,打探清楚了?”
高继成笑了笑:“快回山寨吧,什么信息都装在我心里。”
侯小喜叫上另三位兄弟,一同急急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