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很久,门从里面拉开,舒雅看见是沁水,面如寒霜,“你来干什么?他还没把你送走?”
沁水一哆嗦,原来,原来刚才辰哥哥欲言又止,是要把自己送走!
昨晚他刚睡了她,今日便要赶她走!
难以言喻的凄凉和惨淡席卷而来,沁水摇摇欲坠,怀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高品质更新】
她赶紧蹲下去捡拾,顺便抹去了汹涌的眼泪。
舒雅冷冷扫她一眼,准备把门关上,沁水往前一扑,跪在地上撑住门。
“你到底要干什么!”
沁水用肩膀死死抵住门,不让舒雅关门。
舒雅正要发火,突然想起沁水哑了,有话也说不出。
无法,她将门开大,冷冷道,“进来吧。”
走进室内,舒雅径自在一张书案之后的锦垫上落座,什么也不说,冷冰冰地看着沁水。
沁水垂首低眉,慢慢走到舒雅面前,将书案上的书册挪开,将自己怀里的文房四宝,一一摆好。
然后自己拖了一张坐垫,用非常规矩的姿态,跪坐下来。
先从怀里拿出一张藤纸,双手呈给舒雅,螓首低垂。
舒雅先不接,眸光冷戾慑人,逼视了沁水一会儿,才慢慢接过。
当她展开藤纸开始看,她的脸色渐渐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一层悲伤的怒意,缓缓地升上面颊。
是扶日给萧辰的亲笔信:
“本汗以二十万军,助君成大业。
愿与君结金汤之盟好,缔旷世之姻缘。
本汗有二女,皆本汗心头之肉,掌上之珠。
愿以二女,亲连两国,侍君巾栉。
二女须一人为皇后,一人为贵妃。
亦或二人皆为皇后,君其审之。
愿君善待吾之爱女,勿负其中任一。
君欲荡平宇内,一统四海。君之圣德如舜,愿本汗之二女,如娥皇女英故事。”
当看到最后一行,娥皇女英四字,如一柄尖刀刺进心脏,绞出难忍的剧痛。
本来她一直自信,在父汗心中,她的地位绝对超过沁水。但是现在,沁水以身相救父汗,显然,沁水在父汗心中,已经与她并列。【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
如果当时在场的是她,她同样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父汗的生命。
但问题是,她没有那么幸运,上天没有赐给她这个机会。
抑制住心底翻涌的悲意,舒雅盯着沁水,“你给我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这是父汗写给萧辰的,又不是写给我的。”
沁水铺开纸张,提笔蘸墨,写道,“辰哥哥看信之后什么也没说。大概他很为难,不知道谁为皇后,谁为贵妃。皆为皇后,又不合礼制。”
舒雅冷冷看着沁水,嘴角慢慢扬起嘲讽的笑意,然而她的眼神却无比悲凉。
看来萧辰果然存了两女都要的心思。他在敷衍她,他许的诺言全都是敷衍,拖延时间。
他刚才对她说,立即把沁水送到郝城郡的军营,看来也是权宜之计。一旦得了天下,他便可以拿出父汗这封信,堂而皇之地将沁水纳入后宫。
岂止沁水。一旦得了天下,为了笼络南方士族,他大概还会纳入一批新的妃嫔。到时候,就不只是三十七妃了。
他曾对她承诺,不会再和沁水有任何纠葛,却在沁水到达当天就跟沁水睡了。
既然他是这样不守然诺的人,那么,他承诺立她为皇后,看来也是靠不住的。一旦他得了天下,他就不再需要、也不再惧怕父汗,届时,他可以用任何理由来拒绝履行承诺。
她如今终于知道,萧辰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美好。她曾经以为,他跟兰韶云不同,跟高君琰也不同。他冷硬而刚直,就算是打她,恨她,却绝不会骗她,绝不会利用她。
现在看来,是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你以为你干净,你睡过多少男人!朕没觉得你恶心,你倒觉得朕恶心?”
虽然是吵架时的气话,但正因为是急怒间,未加思索的话语,才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看来,她不过是他的泄.欲.工.具。仔细一回忆,与他的相识,相恋,全都是直接从肉.欲开始。
第一次见面的当晚,他就占有了她。
五年后,他打败并且擒获了她,将她召见到德阳殿东堂,也是话还没说上两句,就占有她。
肉.欲,再加上需要她父汗的兵力,所以才把她强留在身边。
再加上这几个月她尽心竭力地服侍他,他大概也很享受这种照顾。
可是爱呢?他对她到底有几分爱?
他若爱她,怎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她因为爱他,每次看见他痛苦,她心里就跟剜心一般。
她绝对不会去做任何让他受伤的事,可是他呢?
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下,她本来不愿意在沁水面前流泪,却无论如何忍不住,只好仰起头来,极力地想让泪水回流。
沁水看见舒雅流泪,眼里掠开一抹莫测的神色,她俯身拉出一张纸,快速写完,推到舒雅面前:“姐姐,我愿让你做皇后,我做贵妃。”
舒雅仰天大笑,尖利狂傲的笑声,让沁水微露惧意。
笑了许久,舒雅才慢慢低下头,看着沁水。
水蓝色长裙衬得她绝美的容颜,如冰雪般冷冽皎洁,一双紫眸清媚孤傲,“沁水,你做你的皇后,做你的贵妃去吧。你就跟他的三十七个妃子,将来也许会增加为七十二个妃子,慢慢斗去吧!这个男人,我不稀罕!”
沁水先是惊异变色,而后慢慢咬了下唇,低垂的眼睫蔽住了眸中翻起的情绪。
她慢慢拉过一张纸,写下,“姐姐,你要走?”
舒雅不答,眼神突然有些迷濛,情绪渐渐缓和低迷,“父汗还能一顿吃四张面饼么?他每晚睡觉前,是不是还要喝一杯红葡萄酒?他每日还早起练飞刀么?”
她吐出一连串问句,然而眼睛并未看着沁水,沁水拿不准是不是在问自己,犹豫着想写什么,但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舒雅并未指望有人回答,仿佛早已忘了沁水在一旁,只是喃喃自语,神情悲怆,目光幽远,“这么多年我都未能在父汗膝前尽孝,真怕有一天,子欲养而亲不待……爱也爱过了,恨也恨过了,是时候回大漠陪伴父汗,共度余生了……韶云的墓也在那里,再过些时日就是韶云的忌日,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冰莹的泪水,从舒雅苍凉的脸庞长划而下。
沁水低头默默听着,指尖却在颤抖,心里有狂喜的滋味,一阵阵涌上来。
姐姐要走!
从昨晚辰哥哥的表现看来,他本来是打算留我住在这里的,是因为姐姐发怒了,他被姐姐逼迫着,今日才要送我走。
现在姐姐走了,那么,辰哥哥肯定不会再赶我。
念及此,沁水悄悄抬头打量房间。
这间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沁水今早起来去后苑上厕所,回来时,跟门口的侍卫,随便聊了几句。
侍卫们都叫姐姐“舒贵妃”,提起“舒贵妃”,他们都赞不绝口。
他们都说,舒贵妃贤惠至极,对皇上关怀备至,对下人亲和大度。
当时沁水几乎怀疑他们说的舒贵妃是另一个人。
但此刻看着这间整洁的寝室,可以想见,姐姐将辰哥哥伺候得多好,多么无微不至。
沁水一想到,姐姐走之后,自己就能成为这间寝室的女主人,不禁被强烈的甜蜜和幸福淹没。
她激动地想,自己会做得比姐姐更好,会把辰哥哥照顾得更好。
虽然她是偷偷地打量,暗暗地喜悦。但她的目光和神情,没有逃脱舒雅的眼睛。
舒雅唇边漾开一丝冷笑,随着沁水的目光,也打量了一遍房间。
这是她和辰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在这里,他们有过无数次热烈的**,每天晚上他们都腻在一起。
他给她讲多年征战的所见所闻,他虽寡言,但在她面前很愿意说话。
他到过许多地方,东极沧海,西尽流沙。远征过大漠,南伐过百越。
他这个人,对地形地貌的观察力极强,到过的每一座山头,每一条河流,都能记忆如绘。
他给她讲南越丛林中的行军经历,给她讲他身上每一道伤疤的来历,她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每当他讲述这些的时候,她会默默地看着烛光下,他英俊绝美的容颜,感受他胸膛里沸腾的热血。
她多么希望穷尽一生,陪他征伐天下。
“辰,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好不好?”
“好。永,生,永,世。”
然而,这些山盟海誓,终究是虚妄的。
连一句承诺,都不能兑现,更别说永生永世。
她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爱,该结束了。她不能再这样爱下去了,备受伤害,没有自我,没有尊严……
“我即刻收拾行装,让德赤带我走。萧辰回来之后,你设法拖住他,别让他派追兵。”
抹去满脸不停流淌的泪水,抹去了,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她只好任凭泪水一边流淌,一边对沁水说。
沁水点头,心头飞速划过一丝悲悯:姐姐……她爱辰哥哥,应该跟我一样深吧……
但很快,就被恨意代替:若没有她,辰哥哥本来是很爱我的……是她的插足,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她现在退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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