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户要建个织坊?
朱县丞觉得邵大户是昏了头。
西北当然有织坊,但不是在秦安这种小地方。
朱县丞只见到何婉每天带着人在县里到处乱逛,时不时买点吃的用的回县衙,却没想到何婉家里就有织坊,真正想在秦安建织坊的人是何婉,只是程卿要拉当地人入伙,便由邵大户出头。
西北民风彪悍,对女人的束缚没那么大,但女人的地位依旧是不高的,像朱县丞这种娶了九个妻妾的男人,更看不起女人,一点都没把织坊的事和何婉联系起来。
邵大户是昏了头,朱县丞却清醒的很,至于县里其他大户,都在观望。
家里儿孙还在县学,他们不好驳程卿的面子,没有嘲笑程卿,却也没有像邵大户一样急吼吼当舔狗,真的相信程卿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天上的文曲星都是不沾铜臭的,程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们都信,说到赚银子……呵呵。
恰好此时,马老大夫由孙安护送着回到了秦安县。
随着马老大夫和孙安的返回,还伴随着兰州传来的流言:程知县想要讨好萧世子,眼巴巴举荐了大夫去兰州为萧世子看病,萧世子连见都没见,直接把程知县举荐的大夫赶出了兰州城!
萧世子在西北,那是举足若轻的地位,偏偏不待见程知县,虽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总不会是萧世子的错。
朱县丞确认了流言的虚实,喜得在家摆席请客,韦主薄带着县衙的书吏们去吃酒,胡典史心中也动摇。
胡太太骂胡典史傻,说倒向程卿没前途:
“程知县得罪了萧世子呢!”
胡典史挣扎了一番,还是没去朱县丞家。
弃朱县丞,投靠程卿,还能说是“弃暗投明”。
这边刚有风声说程卿得罪萧世子,自己马上又倒向朱县丞,那才是真正的墙头草。
不仅在程知县面前使的功夫白费了,朱县丞也不会再信任他。
胡典史一咬牙,愣是没去朱县丞处喝酒。
就算程大人没前途,程大人的学问做不了假,为了儿子,胡典史跟错了人都认了!
朱县丞见胡典史没来,也明白了胡典史做出了选择,当下对韦主薄冷笑:“胡典史将来不要后悔就行。”
还有邵大户。
什么家产翻三倍,听那个毛头县令扯淡,把现在的家业赔光了,邵大户估计要哭死。
朱县丞等着看笑话,并且很热心帮忙把程卿得罪了萧云庭的事到处传播,生怕有人不晓得。
孙安回秦安县两天,听了县里的流言,很是愧疚:
“都是小人没把事办好。”
程卿毫不在意,“你是好心,只是别人不领情。”
别人说什么和程卿没关系。
她在秦安县能不能好过,本也没指望着萧云庭会帮忙,五皇子还想让她遇到危险时向萧云庭求助,幸好程卿就没这样的想法。
程卿情愿萧云庭就这样坦坦荡荡的坏,都不想看萧云庭再对她使心眼,在她面前虚伪演戏!
马老大夫在秦安住了下来,一边想办法为程卿解毒,一边开始认真教小磐医术。
马老大夫一开始并没有收徒的想法,小磐伶俐好学,打动了马老大夫,在程卿的见证下,小磐给马老磕头敬茶,拜了马老为师。
马老教了小磐半个月,被小磐哄得高兴,不禁真心为小磐打算起来,私下里询问程卿,问程卿愿不愿意割爱。
“大人虽然待小磐好,但奴婢就是奴婢,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想为小磐这丫头赎身。”
马老大夫这样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跟着程卿虽然不愁吃穿却永远是奴婢身份,若程卿肯放了小磐的奴籍,小磐就是自由身了。
程卿失笑,“您是真关心小磐,但小磐的身契,早就由她本人保管了,她想走就走,想留便留,我不会强迫她。”
不仅是小磐,程家其他下人都是如此。
谁若有更好的前程,程卿绝不相拦,不仅放还身契,还会送个厚厚的红封,恭喜对方更上一层楼。
细节见人品,小事窥胸襟,不仅是小磐身契这一件事,马老大夫见程卿在秦安县的种种措施,断定程卿是真的想当好秦安知县,一心想把秦安县变得更好,彻底为程卿所折服,干脆托人带信回家,自己则留在秦安县开了个药铺,再不为没给萧云庭看上病而遗憾——程知县在西北,没有萧世子那么惊天动地的功绩,萧世子带兵阻击北蛮人是救民于水火,程知县希望秦安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同样是救民于水火。
程卿身上的毒一日不解,马老是不打算离开秦安了。
十一月,程卿到了秦安已经一月有余,她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孟怀谨在信里说小红狐偷鸡的趣事,程卿忍俊不禁。
日子每过一天,她的寿命就少一天。
但这几个月本来就像是白捡的,程卿一点都没为生命的倒计时而愁苦,她只是在给县学的学生们授课时更用心了。
西北的冬天来了。
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便是她生命的终结。
六元及第的春风得意,最终会变成史书上简单的几句话,能证明她在这个异世存在过的痕迹,或许只有秦安县学这几十个学生,看他们将来是否有所成就,是否能影响更多人。
……
在程卿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一直在想办法救她。
兰州城外百里之外,是北齐新君阿古拉的王帐所在之地。
阿古拉出征,随行人员众多,其中有一个大夫深得阿古拉信任,几年前阿古拉带着部下打猎,不慎被毒蛇咬伤,就是这个大夫救了阿古拉。
阿古拉见此人会解蛇毒,用了很大的诚意将此人收服,留在身边效力。
射中邺王的毒箭,箭头上抹的毒,就是由这个大夫调配。
邺王虽然捡回来一条命,腿却废了,阿古拉大喜,赐给大夫许多金银,还赏给了大夫漂亮女奴。
北齐大军营地,深受阿古拉信任的大夫在帐篷里,一手搂着一个女奴,享受着女奴的殷勤伺候,对帐篷里坐着的黎老头笑道:
“师兄,我现在过得什么日子,你也看到了。放着好日子不过,我为何要跟你回大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