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底吧。”
父亲低头吃饭,吃得比刚刚快了许多。
吃了几口饭菜,郑伟琛想起件事来,“爸,我听到外面很多人在传我要和乔欣韵结婚了。”
父亲愣了愣,“不是吗?今天早上小乔来看你妈妈的时候,还说你们现在交往得很好。你乔伯父也说你们很谈得来,小乔对你特别满意,想早点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这次换郑伟琛愣了。
很谈得来?!
上次两家长辈安排他和乔欣韵相亲,他推不掉,就去应付了一下。他很坦白告诉乔大小姐:“对不起!我最近几年没有结婚的打算。”而她笑答:“那正好,我也没有!”
如果这样的对话是谈得来,那么他们还真是谈得十分默契,甚至相见恨晚。
至于结婚,他现在回想一下乔欣韵当时有点狡黠的笑意,有所领悟,估计乔大小姐是打定主意拿他挡桃花。
既然两家是世交,他帮她挡挡倒是无所谓。可是,让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结婚”,她这么做委实不太厚道。
况且,今非昔比。他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向她更正一下——他最近有了结婚的打算。
“你和小乔……”父亲试探着问。
郑伟琛斟酌了一下,回答:“我对她还不太了解,没考虑过跟她结婚。”
“哦,也好,多了解了解也好。”
简葇跟着岳启飞在S市招摇过市了几天,总算没白费力气,各大媒体娱乐版都或多或少可以瞄到她的倩影。她的微博关注度更是打了鸡血似的往上蹿。
连续三天,她的手机响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频繁,远在多伦多的妈妈、妹妹频频打电话求证真假,就连圈里挺了解她个性的姐妹也打电话来询问她和岳启飞是不是来真的,其中自然也包括骆晴。
骆晴打电话的时候,简葇刚接到威爷的通知,《似水流年三部曲》的试镜改到了周四上午,也就是明天,岳启飞正好也没事了,于是他们收拾行囊打道回B市。
正在去机场的路上,骆晴的电话来了,她的讲话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直接,“你真跟咱们公子哥搞上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梦中情人再折腾折腾呢。”
在小憩中被电话惊醒的简葇半天才想明白骆晴的梦中情人是谁,心里默默回答:我其实还真是想再跟你梦中情人折腾折腾,可不知道为啥,自从我来了S市,他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我严重怀疑他另结新欢了。
“你不是说你对那个会喘气的‘情趣用品’没什么感觉吗?这会儿有了?”骆晴的嗓门本就很大,今天尤为明显的大。
简葇偷看一眼与她并肩坐在车后座的岳启飞,抹了一把冷汗,“这两天《似水流年三部曲》要定女一号,我这是把握机会提高自己的曝光率,让导演和投资商多关注我一下。”
“哦,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太阳真打西面出来了呢。”
听出骆晴的心情不错,简葇心情也大好,没跟骆晴绕弯子,直接问:“那件事,你还别扭不?”
“嗄,早过去了!前几天我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就是特别扭。他跟哪个女人我都不当回事儿,偏偏他和你……我就觉着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唉,可能你是我姐们儿,我明知道这事儿不怨你,就是心里堵得慌……”
简葇很能理解,这感觉就像郑伟琛招惹多少女人,她都能忍,要是招上她的宝贝妹妹,她阉了他的心都有,除了舍不得简婕受伤害,还有一种很微妙的怨恨。
不管怎么说,骆晴心大能想开就好了,她心里的愧疚多少减轻一点。
闲扯了几句,简葇挂了电话,冷不丁听见岳启飞在旁边来了一句,“会喘气的‘情趣用品’,我一心待你如初恋,你待我如‘情趣用品’……”
“呃,你别误会,其实我的重点是在‘情趣’两个字上,其他的形容词都是修饰、修饰。”
面对她的一脸谄媚,岳启飞又回味了一下,脸色顿时好看了很多。
足见他一时没有分清楚,“情趣”和“用品”究竟哪个是形容词。
从机场回到家,已经很晚。
简葇捧着手机满屋子晃悠,等不来想等的电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联系她了,一颗心就像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记得她和郑伟琛刚交往的时候,她也经常这样拿着手机满屋子晃悠,一颗心如浮游生物,飘来荡去。她好容易下定了决心打给他,十次有九次是接不通的,终于打通了一次,他也是压低声音说了句:“我一会儿打给你。”便挂断了。
所以,除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她绝不会打电话给他。
后来,她养成了习惯,她会把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便随时可以接电话,就算演戏时再入戏,只要导演一喊“卡”,她马上看手机有没有未接来电,生怕错过了等待的电话。
等待有时候真的挺煎熬,但每次看到手机上显示着他的名字,所有的煎熬都被兴奋稀释……
那就继续等吧,她就不信他不会打!
她丢了手机,爬上床睡觉。
正翻来覆去,沉默了许久的手机响起,简葇抱着被子就去拿电话。
结果,电话又是威爷打过来的,千叮万嘱她睡足美容觉,明天打扮光鲜亮丽去试镜,啰嗦了好一阵,他才说到重点,那就是别忘了跟“衣食父母”把关系搞好,免得出岔子。威爷的暗示她岂会不懂:她去S市这几天,和岳启飞这动静闹得有点大,万一因此惹毛了真正能挺她上位的“踏脚石”,她肯定会摔得很惨。
简葇深深以为威爷说得有理,不愧是见多识广的经纪人,思虑周全,处理问题也比她这个缩在蜗牛壳里等着别人戳的方式强太多。
可是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要找个什么话题聊呢?总不能跟他聊聊她和岳启飞此次S市之行的心得体会吧?
也不能和他说《似水流年三部曲》要试镜的事情……要不,聊聊“养老金”的事儿?
拿着电话缩进被子里,她咬咬牙,拨通熟悉的电话号码。
等待音刚响了几声,电话那边就传来动人心弦的声音,尽管背景有点杂乱,“喂!”
她有种腿软了的感觉,手指磨蹭着枕头问:“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你说吧。”
“我今天回B市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句话好像透露着邀请的意味。
静默了几秒,郑伟琛回,“我现在在外地出差,周五能回去。”
“哦!”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表现出失望。
气氛有点沉默,她努力想找点话题,偏偏平时挺能说的,面对他就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憋了很久,她终于憋出句,“你最近挺忙吧?一直都没你消息。”
“不忙。我没给你打电话,是因为……”
“嗯?”她把电话贴近耳朵,怕听不见他的答案。
“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主动打给我。”若即若离,似有若无,他吊人胃口的手段还是这么高明。
安静的夜晚,她仿佛感觉到他的微笑,无声的微笑,得意的微笑。
脑子一热,她直奔主题,“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一下:如果我用七年的身体使用权换你名下那栋别墅,你愿意吗?”
电话另一端的回答比她预料的更慢,“你急需用钱吗?”
“不是,我想过更好的生活。”她早已想好了答案,所以回答得顺溜很多,“我想过了,像我这样的二线小艺人没什么钱途了,我不如趁着年轻有点姿色,多存点养老金,以免以后人老色衰,还要靠跑龙套生活。”
“嗯,我考虑一下!”可能因为旁边有人,他维持着淡定的语调。
为了帮助他权衡利弊,她好意提醒他:“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岳启飞说他愿意,我要多少他给多少,绝不还价……”
“……”伴随着他的沉默,电话里的嘈杂声渐渐远去,他应该是找了个说话更方便的地方。
嘈杂的声音消失,他低沉的声音格外清透,“我对使用权没兴趣,我要所有权。”
“呃?有什么区别吗?”
“有!我说的所有权是指:这七年里,你不跟组的时候要和我住在一起;跟组时要每周抽出一天时间回来陪我;除非有我在场,你不能参加任何带有目的性的应酬或者饭局;不能有任何不雅的绯闻;不能和任何男人有感情纠葛或者暧昧关系;不可以演脱戏,吻戏要借位,床戏要点到为止,还有,不能拍性感写真照,比如你公寓墙上挂的那种。”
区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简葇认真考虑一下,基本都可以做到,除了,“我不应酬,不和投资商导演搞好关系,我怎么接戏?再说,有些都是公司安排的,我也做不了主。”
“你公司那边我会让人打招呼,让他们取消你所有应酬。至于接戏,你想演哪部戏,要什么角色,你告诉我,我会帮你安排。我不能保证满足你全部要求,但绝对比你应酬那些别有目的的投资商和导演的成效好。”
听起来条件挺合理的,简葇抱着被子琢磨了几秒,“行!我同意。”
“那我明天让人带你去办手续,把别墅转到你名下。”
“呃,明天《似水流年三部曲》要试镜,我没有时间……”她说,“这样吧,反正这个事情也不急,回头我好好拟定个协议,我们双方签字确认一下,免得以后发生争议。”
“我不会和你签协议。”
“为什么?”
“我不喜欢将来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你懂的。”
噢!她差点忘了,人家不是艺人,卖身契这种东西当然不能随便乱签,搞不好要身败名裂的。
“好吧,那我们就君子协定吧。”
她想了想,也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了,“那就这样吧,我没其他事了。你先忙,我不打扰了。”
“嗯。”
她等着他挂电话,等了几秒不见他挂断,却听见他说:“明天的试镜,你不用在意,走个形式而已,女一号不会是别人。”
“是吗?你跟那个刘总很熟吗?他卖你这么大个人情,不会很麻烦吧?”
“他没卖我什么人情。”他说,“这部戏的女一号,没有人会比你更合适,导演和编剧都不是瞎子!”
他这话忽悠忽悠刚入行的新人还成,她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岂会不清楚,除了几个大导在资金充裕的前提下,有权挑些有票房号召力的大腕,否则投资商的面子,还是不得不给的。
既然他不愿意多说,她也不便多问。
“哦……好,那,拜拜了。”
电话中无声了将近半分钟之后,简葇估摸着对方在等她先挂,于是磨磨蹭蹭按了挂断键。
挂断之后,她的心绪比通话之前更跌宕起浮了,脑海里满满的都是这七年将怎么度过,不由自主地想起几天前,他们在这张床上的场景。现在的她,只剩下满床破碎的伪装,和一颗只为他才柔软的心……
第二天,没有睡好美容觉的简葇顶着被遮瑕霜粉饰的苍白容颜赶去试镜。
提前了一个小时到了试镜地点,副导演热情地安排她稍等片刻,并且告诉她:“试镜的部分是九十四场:蓝雨和杨琛提出分手后,杨琛离开后,蓝雨的内心戏。”
简葇拿出《似水流年》的剧本细读了一下那部分戏。
按剧本上所写:这场戏是整部戏最考验演技的一场。蓝雨经过一年多处心积虑的设计,终于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爱她的男人,达到她想报复杨家的目的。她应该是满足的,快乐的,可是在满足的同时,她也有着更加深切的心痛。也许,她的爱是虚假的,但杨琛对她的爱至真至诚,点点滴滴的相处甜蜜动人,她不能不动心。动了心,就注定要伤心。
而这段内心戏,没有对白,没有独白,也没有任何设定的情节,要演员靠肢体的语言表现出蓝雨的爱恨纠结,满足与悔恨的挣扎……正读着剧本,简葇看见当红的玉女陈瑶瑶试完戏出来。她穿了件素白的连衣裙,化了略显憔悴的妆容,一张脸看起来就是悲剧。她眼妆有点花了,眼里血色未褪,估计是试戏时哭得泪如泉涌了。
还有另一个实力派一线女星正准备进去,她与陈瑶瑶的妆容截然相反,穿了条艳红色的连衣裙,领口的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妆容也是明艳亮丽的,玫红色的唇,亮色的眼影和腮红,让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她显然是想表现蓝雨极力掩饰自己的痛苦,以最美丽的一面面对深爱却不能爱的男人,伤害他的同时,也隐隐希望她的美丽在他心中永不磨灭……
简葇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她和郑伟琛分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过程。她没有一点快乐,没有一点满足,心里满满的都是疼痛。
注定了没有结果的爱情,她不想牵绊他,不想让他越陷越深,所以,她希望可以趁着彼此陷得还不够深,斩断一切。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她选择了用最平常的样子和他结束了曾经美好的爱情,这样的话,当他以后回忆起他们分手的场景,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
接近中午,副导演叫简葇进去试戏。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涂了一点透明色的唇彩,走进试镜的房间。
宽敞的房间内,陈导端正地坐在沙发椅上,他旁边坐着一个如同文字般娴静清雅的女孩儿。她长得很漂亮,气质比长相更出众,如果简葇没猜错,这个女孩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美女作家,肖裳。
是谁说女人才貌不能双全?那是纯粹的嫉妒!
肖裳看见她,浅浅一笑,月牙一样的眼睛里闪过调皮的可爱。
简葇也回之微笑,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
客气地闲聊了几句档期的安排,陈导问她:“你看过剧本了吗?”
“看过了,我很喜欢这个剧本。”
“那你能不能说说,你理解的蓝雨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她……”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一个人最难的就是了解自己,“我觉得她是个很矛盾的人,尤其是二十岁的时候,自以为很成熟,其实很幼稚,自以为很坚强,其实很软弱,自以为能看透世事,其实根本没经历过现实的残酷……她注定了要在演艺圈摔得遍体鳞伤,然后,才学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