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不是去参加婚礼,而是陪他四天三夜。这一晚都快要了她的命,那漫长的四天三夜,她真的没法想象,她要怎么度过。
“为什么要我陪?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合,你应该带个拿得出手的。”她问。
“因为我一向不参加别人婚礼,这次是叶正宸结婚,我不能不去……所以,我想有你陪着,我心情会好点。”
他听似轻松的话不偏不倚戳到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抬眼,望着他的黑眸,“郑伟琛,我们……”
他打断她想说的话,“别跟我说那些侮辱我智商的话,你对我到底是假戏,还是真心,你以为我分辨不出来?!”
“我们是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五年的时间,让你从‘宁死都不愿意见我’,到现在为了演女一号,愿意跟我回家。”他笑着靠近她,在她脸颊印上深深的一吻,“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愿意戴上我送你的戒指……”
不会有这一天!
这句话分明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一动不动被他拥着,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眼泪又会掉下来。
这五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
唯一没变的,就是他们还爱着彼此。
被郑伟琛缠到了东方现白,她实在撑不住,在他怀里睡着了,半梦半醒时还惦记着她的戒指,看着身上空无一物的男人,她还不死心地含糊着问:“你到底把戒指藏哪儿了。”
“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告诉你。”
等她再次睁开眼,太阳已经绕过半边天空。
感觉背后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她回头,正对上郑伟琛的黑眸。他应该早就醒了,穿上了衬衫和长裤,黑瞳中也看不到睡意,但还是侧躺在她身边,手臂撑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她恍惚有种错觉,这仅仅是一场美好的幻觉,眨一眨眼之后,仍旧是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就像以前一样。
所以,她不敢眨眼。
“睡醒了吗?”他问。
她小心翼翼眨眨眼,他竟然还在,“你,没去上班?!”
“今天是周六。”
哦,她差点忘了这世界还有传说中的“五个工作日”,她一般周六周日比平时更忙,因为这两天的应酬比较多。想起应酬,她猛然想起岳启飞昨晚离开的时候说过:“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貌似现在已经过了早上!
她一边抱着被子四处张望着找手机,一边回忆着昨晚又把手机扔在哪儿了,她这随处乱扔东西的破性格啊。
终于,她在床头的台灯下看见了手机,拥着被子正要伸手,郑伟琛伸手帮她拿了过来,“岳启飞早上给你打过电话,我说你昨晚太累了,还没睡醒……”
“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残留的一点睡意现在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说既然你不方便,就不过来接你了,他把航班信息发给你,让你自己去机场。”
她低头看短信,上面果然有一条未读信息:南方航空CZ9901,起飞时间14:00,首都机场T2航站楼,我在国内航班贵宾室等你。
她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了,虽然从她家到机场不远,可是貌似也有点来不及了。她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不去S市,就听郑伟琛说:“早饭给你买好了,起来吃吧。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走绿色通道,应该可以赶上飞机。”
说完,他转身出了卧室,那个脸色用赵天天的话形容十分贴切——跟看见老婆偷人差不多。
她环顾卧室的各个角落,寻找自己昨晚不知丢在哪里的睡衣。无意间,她看见枕边放着黑色的钻戒盒子,正是他昨晚扔下楼的那个,上面沾了几点抹不掉的污秽……
她急忙打开盒子,她最喜欢的戒指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
她紧紧握住戒指,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把它戴上。可她戴上又怎么样?她家破人亡,她也害得他家不成家,他们还可能在一起吗?
简葇把钻戒仔细收好,从卧室的衣柜里翻出件新睡衣穿在身上,奔去衣帽间。她在衣帽间满满的衣服里来来回回挑选了半天,没找到一件适合吃早餐的裙子,不是太刻意,就是太随意。
下次她一定要记得请教一下造型师,吃早餐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最合适。
在衣帽间门口看了她很久的郑伟琛看看手表,走了进来,果断地从衣柜里拿了件黑白色拼接的长裙递到她手里。
“穿这件吧。”
她细看这裙子。裙子是无袖的长裙,及脚踝的长度,复古的侧开,长裙摆由白色叠在黑色上,色彩对比强烈又和谐。这款裙子穿在身上,安静时轻灵文雅,走路时会隐隐露出一条腿,有种隐晦的性感。
她的确很喜欢这裙子,还穿着它给一本时尚杂志拍过封面。
可是,穿着它吃早餐,会不会有点太正式了点。
见她还在犹豫,郑伟琛说:“这裙子很适合你,不会过度端庄,也不会过分性感,上镜也很衬你的肤色。”
“是吗?”她还没穿他就知道,只有一种可能,“你见过我穿吗?”
“嗯,你出席《水月天》的宣传活动穿过,我在《东方时装》杂志上也看见过,很漂亮。”
他平淡地陈述着,包括她早已忘记的细节。
是怎么样的眷恋,才可以让他在分手以后还关注着她?又是怎么样的在意,才可以如此清晰地记住她出席的所有场合和服饰……
她的手无力地颤抖着,抖得几乎拿不住轻飘的裙子。
终于,她再也压抑不住冲动,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他没有动,任由她抱着。她紧贴着他挺拔的脊背,拼命地咬着牙,将眼泪囚禁在紧闭的双眼中。
“你,恨我吗?”这是她多年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恨过。”他的背直直挺着,还是一动不动,“恨不得把你剥皮抽筋,看看你长没长心。”
“那,为什么又不恨了?”
“我那次受伤,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听见你哭了,我感觉你死死抓着我的手,哭着求我,让我放过你……我也听见你说,你太疼了,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搂在他腰上的手死死握紧,只有这样她才有力气站稳。
他继续说:“你一定没想到,我当时虽然不能动,但是我还有感觉。”
她的确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想到,如果她想到了,她一定不会去医院看他,一定不会说出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我醒了之后,想找你好好谈谈,可是你宁可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都不愿意见我一面……我想,我是真的让你太痛苦了,痛得活不下去。”
眼泪再也囚禁不住,一串一串无声地落下,浸透了他的衬衫。
她终于明白她当年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把郑伟琛伤得那么彻底,叶正宸为什么还会在生日那天指定要她作陪,后来又不再为难她。
她也明白了,她在七点档新闻上看见他那晚,郑伟琛为什么站在她家门外等她开门。他分明有无数种方法破门而入,可他选择在门口等待……
他不想强求她!
“快点换衣服吧,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他头也不回走出去。
看着他离开,她第一次发现,他一向孤傲的背影没有了骄傲,只剩下孤单。
……
换上了他选的裙子,又化了个神清气爽的妆容,简葇才走进餐厅吃早饭。
饭桌上摆满了各种馅的小笼包,徐徐冒着热气,诱人的浓香。她在他对面坐下来,低着头一口一口吃着,每一种口味都尝了一遍,却什么滋味都吃不出来。
沉默着吃过了早饭,他们又一路沉默着到了机场。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怕他稍一分神,他们这辈子都到不了机场。
还不到一点钟,他们就到了机场。下车时,简葇深深觉得,他那车速真对得起6.0的排气量。
刚走进航站楼,岳启飞焦躁难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愉悦。
“已经开始登机了,你还来不来?”
她匆匆说:“我到机场了,马上就去换登机牌,应该赶得及登机。”
“哦,那不用急了,我跟工作人员解释一下,尽量等你。”
“好!”
……
郑伟琛从绿色通道一路将她送到了登机口,飞机即将起飞。
她拿着登机牌走向登机口时,他突然拉住她的手,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确定,这次行程全由公司安排。”迟疑了一下,她补充了一句,“是为了新片宣传。”
“我知道。”
她讶然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我今天早上在电话里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他还若无其事在机场等你,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则他一定是没有立场干涉你的私生活。”
她好半天才合上惊得微张的嘴,原来他想了解真相,一个电话就足够了。
“绯闻闹得适可而止就好,闹得太大了,反而适得其反。”
听着他语调中不易察觉的一丝酸意,她不自觉笑了出来,“嗯,我下周五之前,一定会回来的。”
他点点头,慢慢松开手指,纠缠的十指缓缓分开,她转过身,快步进了机舱。
沉重的机舱门合上,她才回过身,久久望着阻隔视线的门。
她是何其幸运,可以被这样的男人爱着。
然,被这样的男人爱着,何尝不是一种最悲哀的不幸!
戴上墨镜和口罩,简葇走进头等舱,眼睛却还不争气地从飞机的一个个窗口朝登机口的方向张望,可惜角度不对,什么都看不见。
终于,西装笔挺,一身富豪范儿的岳启飞忍受不了她的无视了,喊住还想继续走的她,“这里。”
“哦!”她随口应着,眼睛还不死心地寻觅着割舍不下的人影。
岳启飞看看简葇优雅的裙装,又看看她遮了半边脸的墨镜和白色的大口罩,脸上明显表露出对她品位的鄙视。
“你弄成这样干什么?我已经离婚了……”
她眨眨潮湿的眼,收回视线,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稳,“欲盖弥彰的道理你不懂吗?不戴口罩,怎么显得咱们关系非比寻常呢?”
“哦,”岳启飞恍然大悟般点头,“你还有口罩吗?给我一个。”
“……”
飞机腾空而起,在颠簸的气流中渐渐平稳了下来,简葇摘了墨镜和口罩,和岳启飞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拿出包里的剧本,聚精会神读着。
剧本上的酒痕还在,淡红渗透了许多页。她一直翻到没有被染红的一页,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