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忽觉手上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住,吓了一跳惊醒。
转头时便看到陆见深坐在身边,笑容温柔,“忙完了吧我给你买了点东西,你吃一点,我再送你回家休息。”
颜回视线下垂,发现贴在手指上是陆见深买来小点心。
精致的小餐盒里面装着小巧一个的流沙包,看着很有食欲,旁边一杯豆桨,透明杯盖上都是雾气,热气腾腾的感觉。
“我看仲城再有一个小时也完不了,你边吃边等,也免得无聊。”陆见深将盒盖打开,拿出一个流沙包送到颜回嘴边。
“尝尝,味品楼的东西,味道一直不错。”
他那种自然温柔的表情,让颜回相起初到陆家时,第一顿饭便是在陆见深房间里吃的。
那时她连椅子都不敢坐怕弄脏,但陆见深温柔亲切,给了她很大心理安慰。
如果没有陆见深,她在陆家那几年要怎么过,真的很难想象。
“这个不甜的,你尝尝。”陆见深见她发怔,以为她不喜欢,哄了一句,“要是尝了不好吃,我再叫人买别的送来。”
“不用……”颜回鬼使神差的张嘴,轻轻咬下一口。
陆见深等她咽下去,将豆浆插了吸管给她,“我没让放糖,你尝尝要是味道太淡,袋子里还有糖包可以放进去。”
颜回接了过来,叼着吸管,呆呆盯着陆见深看。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陆见深的一些举动想到从前很多事,那些都容易扰乱心神。
颜回甩了甩头不再想,拒绝了陆见深再喂过来的东西,拿过餐盒放在腿上自己吃。
陆见深笑了笑,将她吃剩一半的流沙包塞进嘴里,毫不嫌弃的吃了下去,然后靠在一旁静静陪着她。
“你回去吧,我还要等仲城一起。”颜回吃完了半盒小包子,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提醒道。
“你不是说了我很闲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和你一起等仲城。”陆见深歪头朝她笑了笑。
颜回没再说话,低头默默吃着。
最后一个程米审完,交上去报告,仲城面色铁青到走廊里抽烟,见到休息椅上的颜回和陆见深,朝二人走了过去。
“怎么不找间办公室待着”
“人多,在哪都是一样的。”颜回站了起来,“你那边怎么样报告交完了”
陆见深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恩,程米审完,我就把报告交给刘局了,你一直等我呢”仲城把刚点燃的烟按灭在垃圾筒上,道,“走吧,现在回家还能补个觉。”
“你抽完再走吧。”颜回看着他手中的烟。
“回家再抽也一样。”仲城把烟反着朝上塞回烟盒里。
三人出警局回到车上,颜回突然想起什么,问仲城,“芊芊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仲城刚审完程米心事沉重,听到傅芊芊都顾不上不好意思了,道,“我让她先回去了,今晚上太累了,她感冒还没好全。”
“哦……”颜回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审程米,审的怎么样”陆见深插了句嘴问道,同时启动车子。
仲城和颜回这一晚上都费心费神,精神状态并不适合开车,他便充当司机。
“开始我问不承认,后来听说孙谦被抓了,我又把信复印了一份给她看,看之后就都招了……”
仲城降下车窗,将那根烟重新点上,心情说不出烦躁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想到程米他就有抽烟的欲望。
陆见深放慢车速,免得风一卷烟灰糊他一脸,问,“都招了什么”
“杀梅花,拉皮条。”仲城道,“她那天晚上与梅花见面,听到梅花说要向警方举报揭发,她就乱了,之后一直在找没有监控的地方……”
杀掉梅花之后,程米怕留下线索被发现,就将梅花身上的东西连同衣服全都带走,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烧掉。
之后她回到皇家,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直到警方发现尸体并且带回警局,都没人找上门,她才渐渐放心下来。
可晚上接客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戴着的手镯不见了。
因为梅花的死现场封禁,程米不敢过去找,就只能等警方的人长时间找不出进展松懈之后。
没想到,先等来了颜回和陆见深一干人等。
事实和推测的差不多,除了招认证物和梅花一案,程米还招认了利用盛宴“中饱私囊”的事。
这些年,除了梅花之外,她还骗过几个女生,都是用一样的手段。
以朋友为身份接近,骗那些人参加盛宴,从中抽成,之后又用毒品牵制,让被害人无法报案又离不开皇家,只能留下成为其中一员。
至于其他,程米不过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小喽啰,与孙谦相识不深,对那些孩子的来历也一无所知,内幕就更不知晓。
“她虽然知道地下‘宫殿’的存在,但不知道里面的其实是孩子,她一直以为那些是更高级一些的公关。”仲城掐着烟头在车窗上弹了烟灰,细碎的灰尘随风散去。
陆见深在红灯前将车停了下来,道,“只要抓到孙谦,这些就都能查清楚。”
“刘局已经答应我发悬赏,抓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仲城恨恨道。
颜回心里对此却不乐观,但没有说出来。
……
皇家一事后续牵扯颇多,轰轰烈烈的持续了两天,该抓的抓,该放的放,但关于恋童网站的事却一直没有进展。
而且如颜回所料,孙谦的抓捕停滞不前。
虽然警方下发了全国范围的通缉搜查,又加重悬赏,但孙谦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出境信息已经是当下第一严查,这个孙谦是个孤儿,背景家人一律没有,除非他逃到深山上去,不然不可能找不到!”仲城把皇家一案的整理资料放在刘曲办公桌上。
“慢慢来,急是没有用的。”刘曲安抚了一句,拿起资料翻了翻。
虽然才过去两天,但仲城手下的效率很高。
与孙谦最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几个亲信都一审再审,测谎都上了,虽然查到的东西不太多,但至少也有些线索。
比如皇家这些年之所以能如此辉煌,孙谦敢打敢拼是一方面,背后有高人才是主要原因。
这个高人被孙谦称作干爹,常常以一副崇拜口吻挂在嘴上,据说是个颇有神通的大人物,只是非常神秘,从未露过面,一直活在孙谦的各种传说里。
至于在地下“宫殿”找到那三个孩子,都是十二岁的花季年龄,只是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对警方的人并不信任,什么都不肯说。
仲城已经找了心理学相关人士辅导,估计恢复正常能寻问的状态,要一些时间。
总体来说目前案子的进展就是这样,皇家法人逃跑,其他证剧确凿,公关部分放了回去,部分交给了扫黄组,孙谦原来的手下亲信则拘留,等待宣判。
“很好。”刘曲将资料收了起来,起身拍了拍仲城的肩膀,“做的很好,虽然还有很多事未明,但你解救了那些孩子,想开一点,出去时告诉局里,案子了结后我请大家聚餐。”
“谢刘局。”仲城敬了个队礼。
“是我该谢你。”刘曲难得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仲城,我很欣赏你,这种欣赏和你父亲没有关系,是单纯欣赏你这个人,我喜欢你的正义和冲劲儿,喜欢你敢打敢拼的善良,包括上次查皇家,虽然姜局批评了你,但我是支持你的。”
“谢刘局,我知道那次是您帮我把事情压了下来,我才没受更多处份。”仲城道。
“事情是我压下来的。”刘曲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但其实我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啊”仲城有些迷茫。
刘曲端着茶缸来到窗前,看着警局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轻叹,“像我和你爸当警察这么多年人的,经过的案子多,多少都会有心结。”
“我曾有一位战友,当年与我是同窗,当年我还在刑警队的时候,他调来刑侦,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
刘曲说着,笑看一眼仲城,“就像你一样。”
“……”仲城被出了名的严肃上司夸奖,有些受宠若惊。
“他曾参与过很多命案,一直是警队先锋,我们同期的几人人都觉得他会最早升迁,却没想到天不遂人愿,他后来因为一宗命案被卷入麻烦中,之后缕缕犯错,最后被停职查办,因为抓铺犯人死在了西郊……”
刘曲说起这些,眼中有时隔多年仍旧挥之不去的伤感,眼睑慢慢垂下眸。
“和你一样,他也曾经怀疑过皇家内部有不正当交易,并且带人屡次查证,只是每次去都一无所获,又因此惹恼了上司。”
“巧的是当时有人匿名举报他贪污受索贿,举报信称他因为收了与皇家有过节的另一间娱乐会所钱财,才会屡次和皇家过不去,并且有视频为证,上面查证后让他停职配合调查……”
刘曲说到这儿,像是因此回忆起当年的事,再也说不下去的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朝仲城笑了笑,“如今你查出这些,虽然是在他死去很多年之后,对我却是一种安慰,我一直坚信他不会做那些事,如今皇家的事一出,我也有机会为他正名,让他在九泉之下有所安慰。”
仲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件事,一时颇受震动,没想到,在那么多年前就有人查皇家。
虽然没见过面,但他和刘曲一样,相信那是位好警察。
可惜,好人不长命,上司又不做为,被污陷那样。
他能查到如今这些,除了这些年没放弃的努力,还有陆见深和颜回的帮助。
不然像上次那样再闯两次皇家,估计也快停职留薪了。
“我要为这件事对你说声谢谢。”刘曲道。
“不客气。”仲城受宠若惊的站直了身体,“这是我应该做的!”
刘曲看着他,颇为欣赏的笑了笑,道,“好了,出去忙吧。”
“是。”仲城转身离开。
……
隔天是周末,刑侦局经过近一个星期的忙碌,总算迎来了不用加班的假期。
一大早,仲城和颜回约了陆见深一起去城南墓地。
“我听说梅花的案子后就去了侦刑局打听,后来王大联系不上,梅花的尸体无人认领安葬,我就把她和王奶奶的墓地选在一起。”
仲城带着身后二人一路步上台阶,先来到王奶奶墓前。
他将手中花束放在墓碑前,拜了三拜。
“虽然没能让梅花的墓和王奶奶挨着,但好歹是在一处。”他拜完后退开到一边。
颜回上前,将手中的百合连同梅花那封信一起放在墓台之上,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王奶奶,梅花的案子已经结了,没能像当初承诺的那样好好照顾她,真的对不起。”
她对着墓碑说完这句话,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陆见深在颜回身后,双手合十拜了个礼,并没有上前。
三人拜完了王奶奶的墓,又去梅花的墓地,将花束和祭品摆在墓台上。
做完了这些事后,都好似完成了一件事一般,离开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来到山下,上车时见陆见深又要跟着,仲城伸手拦了一下。
“深哥哥,案子已经了结了,你也不用再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们了。”
“谁说我跟着你们是因为查案”陆见深绕开他的手,站到车门边。
仲城皱了皱眉,“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陆见深看一眼颜回,别的深意的勾了勾唇角。
仲城一伸手将颜回带到身后护了起来,“没记错的话你还没离婚呢吧恬恬呢仲浅呢日子不想过要离就干脆点,当初要结婚的是你,现在整天缠着颜回又想干什么”
陆见深没有说话,只看着颜回。
颜回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拉车门上车。
陆见深笑容淡了几分,但还是习惯性勾了勾唇角,道,“改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