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的相当沉，是从出事以来颜回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声音很响。
她坐起来，快步跑到门前，手按到门把手上，突然发现自己眼睛能看到了。
虽然还有那么一点模糊和不适应，有点像重度近视加散光，但是屋中摆设都能看的大概清楚，并且越来越清楚。
她用手在眼前晃了晃，眼珠跟着手来回转，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幼稚动作带来的欣喜。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响，颜回过神来，顾不得多感受恢复视力的喜悦，将门打开。
“仲城叔……”她本以为是仲城忘记带钥匙回来，却没想到门外的人是顾江吟。
对别墅那晚的事仍心有余悸，时隔多日再见顾江吟，颜回有些心颤。
“顾伯伯……”她轻轻叫了一声。
“颜回。”顾江吟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焦急，边和她说话的时候已经迈步进门，“眉儿说来找你她在哪里在里面吗”
“柳阿姨”颜回怔了怔，硬着头皮跟着顾江吟走进门，“她并没有过来，我刚才在……”
“那是什么”她话未说完就被顾江吟打断。
男人指着卧室门缝下面流出的一滩血迹，“颜回那是什么”
“……”颜回整个人都惊住了，快步跑过去推开卧室的门。
突然恢复的眼睛不适应跑起来的晃动，有点像不近视的人突然戴上近视眼镜，一脚深一脚浅的踉跄。
颜回到门前扶了一下门框才稳住，抓着门把推开卧室的门。
只推到一半就被什么东西卡住，却也因此露出了横在地上的一条手臂。
手臂白暂纤细，腕上戴着一个翡翠镯子，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
“眉儿！”颜回未及有进一步动作，就被冲过来的顾江吟推倒在一边。
卧室门被强行推开，露出柳眉倒在血泊中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顾江吟俯身将地上的柳眉抱了起来，看着颜回。
“……”颜回完全无从解释。
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吃了外卖睡了一觉，醒来眼睛恢复未及看清什么就忙着去开门，然后又在这里发现了柳眉。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说不清楚，我只能打电话叫警察过来了。”顾江吟冷冷道，拿出了手机。
……
被带到警局后，颜回也渐渐从各种事件的冲击中醒过神来。
回想整件事，她发现两个非常诡异的地方。
为什么门没推开的时候顾江吟就知道卧室的人是柳眉
为什么发现尸体……不，发现柳眉之后不是先叫救护车，而是先报警顾江吟风那时已经知道人死了？
“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之内，门窗没有被撬过的迹象，电梯里有监控显示死者独身上楼并无异状，凶器上除了死者的指纹之外只有你的……”
李完将一叠资料放在颜回面前，在她对面坐下，“颜回，你必须解释清楚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最初接到报案时他没把这案子当回事，等同事带了颜回回来，李完才知道事情大条。
和主办这个案子的同事通融了一下，得到亲自审讯颜回的权利，并且暗通曲款立即告诉仲城和陆见深。
陆见深的电话打不通，就只联系上了仲城。
听说颜回被抓后，仲城在电话里的吼声简直能震破耳膜，这让李完非常担心过会儿那少爷过来，又要怎样大闹警局。
所以，得在他来之前尽快审完颜回，先把该做的做完。
“你得说说从十二十点到一点半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
李完拿出笔录本，刷刷写下了两行基本资料，公式公办的语气道，“开始吧。”
颜回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开口道，“十一点半，仲城叔叔订了午餐，之后他接到电话家里有事回去，大概二十分钟后外卖送到……”
……
审讯持续了二十分钟，李完把该问的都问了，该记的都记了。
全程下来，颜回还算淡定，问答也足够条理清晰，这让李完松了一大口气。
他本来还担心小姑娘承受不住，审到一半哭了起来，要是仲城偏在这时候赶来，那才叫头大。
好在，这两件事都没发生。
审讯过后，他将颜回带到一个环境不错的拘留室，给颜回拿了自己休息室里面的外套和毛毯，离开时嘱咐同事好好照顾。
仲城来的比他想象中快，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居然还带了律师，三个！
几个月不见，长脑子了。
“仲少。”李完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仲城放律师去和警察们交涉，拉着李完到他办公室，将人壁咚在房间的门上。
“颜小回呢她怎么样了顾江吟呢柳眉呢真的死了”
“仲少……”李完做了个求饶的手势，“你这一次问这么多，我怎么答啊你冷静点，听我从头到尾跟你说……”
三个金牌律师的口才和能力都非同一般，二十分钟后就交涉完回到金主大人身边。
仲城听完了李完对案情的复述正愁眉不展，见了三人将他们拉到警局大门外问情况。
“谈的怎么样能保释吗”
“可以取保候审。”高个子律师道，“我已经委托公司出具保证书，一个小时内就能办完手续，将嫌疑人接走，之后只要配合警方随传随到的调查即可。”
“她不可能会杀人。”仲城皱眉，摸出根烟来点上，“别嫌疑人嫌疑人的叫，她叫颜回。”
“颜回。”律师重复了一遍，左右看了看没有警察在附近，压低了一些声音。
“我们已经将案情基本了解清楚，颜回和死者生前似乎有些恩怨，这是死者丈夫提供的信息，死者去事发地点据说是想找颜回争执，我们可以针对这点来做之后的辩护。”
“是啊。”另一个律师也凑上前来，接着高个子的话道，“颜回是未成年人，且是死者先上门找茬，以颜回的身形和力气来说，并不能和死者那样的成年人抗衡，但如果是死者先发起冲突，颜回正当防卫误伤，就完全说的通，因此，这些都可以做为自卫的证剧，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胜诉。”
“知道了，辩护的事之后再说。”仲城摆摆手，“你先把人给我弄出来，早一个小时，佣金我多付一倍。”
……
金钱的效力果然很高，两个小时后，仲城在车里等到了被律师拥簇着出来的颜回。
仲城过去把人搂到怀里拍了拍，“真特么吓死我了，颜小回你没事吧”
“没事。”颜回抬起头，“李叔很照顾我。”
李叔仲城怔了怔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李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称呼真该让他听听。”
他打发了三个律师回去继续跟进案子顺便准备之后的辩护资料，然后拉颜回上车。
看着颜回自己拉开副驾车门、上车关门的一系列动作，他慢慢意识到什么。
“颜小回，你眼睛能看到了”
“恩，我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颜回道，“虽然不是特别清楚……”
“那真是太好了！”仲城总算在一堆糟心事中，找到一件能让心情扬一扬的好事，随即又想到医生的嘱咐。
“安全带系上，我们去医院复查一下，医生说了你眼睛好之后要再做次检查。”
眼睛能看到是件开心的事，但顾江吟和柳眉的事带来的阴影，无论发生多幸运的事都挽救不了。
颜回沉默的系好了安全带，忍不住转头问，“仲城叔叔，柳阿姨她……没救过来吗”
“死的透透的，那一刀扎在腹腔，李完说是肝脏破裂，肠子什么的都……”仲城说到一半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总之是死了。”
他说着又转头看颜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离开总共才三个多小时，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柳眉怎么进去的又是被谁杀的你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我吃完饭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听到顾江吟敲门，他报警之后警察很快就过来了，剩下的事仲城叔叔都知道了……”
颜回脑中也有些乱，不是很能理清楚这其中的头绪。
自己睡着，柳眉怎么进来的
被谁杀的
为什么会死在卧室里
还有顾江吟的未卜先知……
另外……小叔还不知道这件事。
一想到陆见深，颜回更觉得乱成一团。
柳眉再怎么不好也是小叔母亲，如果小叔知道这件事和她扯上关系……
不知不觉间，车开到了医院，仲城下车时叫了颜回一声，颜回才回过神来。
她和仲城一起走进医院大门，到电梯前等电梯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你的眼睛……”仲城转头，刚想说什么，这时电梯门打开。
随着几个男男女女从电梯里出来，露出电梯最后面站着的两个人，让颜回和仲城双双怔住。
“我操！”半晌之后，仲城暴了句粗口，伸手挡住电梯因为久无人进快要合上的门。
“你特么不是出差么不是要三四天才回么怎么在这儿还和仲浅在一起”
他一伸手将里面二人双双拉了出来，“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这什么东西”
边说边抢过仲浅手里的化验单，看了一眼后，整个人都定住。
如果说之前的验孕棒还有可能出错，那么这张化验单拿在手里的时候，仲城就知道仲浅怀孕的事是板上定钉的了。
唯一存疑的就是……
“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他扯着仲浅将人拉了过来，往墙上一怼，“你给我说清楚这特么怎么回事你一个女孩儿没结婚没怎么样的和谁有的孩子啊！”
“仲城叔叔……”颜回对眼下的情况也有点弄不清楚，只能过去拉着仲城不让他在怒气冲冲下伤到仲浅。
“你冷静点，你这样喊仲浅姐也不可能说明白，我们找个地方心平气的谈一……”
“不用谈了……”陆见深打断颜回的话，过去从仲城手里抽回化验单，“孩子是我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颜回怔在原地，完全反应不过来。
仲城张了张嘴，连骂都骂不出来了。
……
“就是去a市的那天晚上，仲浅失恋了，过去找我，她心情不好，我陪她喝了一点酒，但没想到我们都喝醉了……”
陆见深语气平静的复述着，眼睛却没看着颜回，而是盯着外面车流涌动的大街。
正值晚上众人下班回家的高峰，车流像是被人按了慢放键，一动一停的卡顿。
离咖啡厅最近的一辆卡宴，半天都没开出去半米距离。
陆见深看的有些烦躁。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虽然不是你情我愿，但现在变成这样，我就要对她负责，所以……”
他轻轻舒了口气，转回头，看着对面神情僵硬的颜回，“我决定和她结婚。”
“……”颜回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第一次发现，言语还能这样苍白，这样伤人。
陆见深不过是几句话，却一字一字重如千金，把她的心一点点碾的粉碎。
好多事都因为陆见深的话有了合理的解释，他突然的反常，他突然的忙碌，他突然的深夜出门一夜未归。
颜回心纠成一团，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激动，眼前一阵阵发白。
她定了定神，从头到位尾在心里梳理一下陆见深的话，试图找出不对的地方。
但是她很努力的找了好久，却只是让最近发生的事，和陆见深说的话不谋而合。
如果陆见深连日来的心情不好，是因为那天晚上喝醉做错了事……
如果陆见深的忙碌，是因为去见仲浅……
如果陆见深的深夜离开，是因为仲浅找他……
如果，陆见深这次根本就不是出差，本来就是因为知道仲浅怀孕事陪她做检查，顺便……思考一下如何处理……
颜回完全找不到一点能劝自己自欺欺人的办法，只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问，“那傅斯年呢我们上次遇到的……”
“她们早就分手了。”陆见深看着她，眸光没有一丝闪躲，“我说过，因为失恋，仲浅难过才会去找我。”
“可是……”
“时间是一个月零七天，从我去a市到现在，你自己算。”
“……”颜回已经做不出反应。
“孩子是我的，我可以确定，为了孩子我也会和她结婚。”陆见深毫无余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这不是你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告诉你这些是通知，不是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