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七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蒙庆云心中慢慢有了明悟,只觉突然,但又并不是很意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点欣喜,又有点不知所措。
她其实,不觉得自己喜欢对方。
大概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可是此时,李小七就这么深情地望着她,漂亮的眸子里,干净得如同今晚的夜色,唇角的微笑,却比今夜的风还要温柔。
怎么忍心拒绝这样好的一个男孩子呢。
蒙庆云百转千回,最终居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说不定你落榜了呢?”
李小七扑哧一声笑了。
连后面的紫荆和李家小厮都觉得蒙庆云这句话十分愚蠢。
斗山街李家的儿郎,考个举人还能落榜?开什么玩笑!
蒙庆云也觉得自己犯蠢了,为了掩饰尴尬,快速挥手道:“行了行了,我走啦!”
也不等李小七回答,提起裙摆埋着头就跑。
紫荆抱着一堆油纸包追上去。
“元娘,有马车呢!”
蒙庆云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我散个步不行嘛!”
李小七就笑吟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李家小厮则看着自家郎君,暗暗地替歙县城万千女郎们哀痛,落花流水,多么惋惜啊。
紫荆终究还是追上了蒙庆云。
今夜繁星满天,清风送爽,此处街道又安静,散散歩倒也确实别有一番风情。
“元娘,七郎是什么意思呀?”
紫荆也不知道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懵懂不知。
蒙庆云懒懒地瞥她一眼:“如果是浅草或者绿云,就不会问出你这句话。”
紫荆扁扁嘴:“又损我。”
咦?
主仆俩忽然站住了脚。
前面就是蒙家大门了,门外树影里,却有一个人垂着头在那走来走去。
“好像是娄太医?”
蒙庆云和紫荆又走近了几步,还真是娄太医。
主仆俩不由奇怪,这娄太医大晚上跑她们家来做什么?况且既然要来,怎么方才又不肯一起同行?
蒙庆云扬声道:“娄太医!”
安静的街道上突然发出这样一个声音,原本正在做内心斗争的娄太医被吓了一跳。
抬起头来,见是蒙庆云,才惊魂未定地道:“是元娘啊。”
蒙庆云走上前来,道:“您怎么在这里?是找我爹爹么?”
“我……是……啊也不是……唉……”
娄太医支支吾吾,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又说不是,竟是百万分的踟蹰纠结起来。
蒙庆云奇怪道:“您怎么了?是碰上什么难事了么?”
娄太医挣扎了半天,最终一跺脚。
“嗨!”
“元娘,你爹爹可在家?”
蒙庆云道:“自然是在的。”
紫荆便叫开了门。
蒙庆云领着娄太医进了宅子,一面叫人去通报父亲,一面请娄太医到正厅就坐。
不多会儿,蒙津穿着一身家常道袍出来了。
见了娄太医,开玩笑道:“芳邻漏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娄太医满脸严肃地站起来:“我有机密事,还请蒙舍人密室相谈。”
蒙津脸色微微一变。
蒙庆云立刻知趣地退了出去。
蒙津对娄太医道:“书房一叙。”
两人便出了正厅,转到蒙津的书房。
蒙庆云原本并没放在心上,径自回到后院自己的住处,照常更衣洗漱。
紫荆把买回来的零嘴小吃,拿给绿云、浅草和绣儿,还兴奋地跟她们分享州桥夜市的有趣见闻,顺便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李小七和元娘道别的小插曲。
绿云、浅草都是心思细腻一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欢喜。
李小七这样的人品才貌,真称得上凤毛麟角。李家的家世,跟蒙家也是门当户对。若真能成就姻缘,元娘嫁去歙县,又有外祖家就近照料庇护。
怎么看,都是非常满意的一桩良缘。
也就是元娘尚未出孝,还不能谈婚论嫁。
这大概也是李小七只能私下询问,还不敢叫李家父母来正式提亲的原因。
婢女们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李小七这样的郎君,还有什么不满意啊。
说完话,时辰也很晚了,亥时都快过了,大家洗漱完毕,正准备就寝。
外头婢女来说,外书房那边,蒙津和娄太医居然还在说话,而且神神秘秘的,还叫人在书房外几丈远的地方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蒙庆云穿着寝衣,头发都已经散开了,虽然有些奇怪,但想着第二天再问。
结果一夜过去,清早起床之后,再问婢女,竟是大吃一惊。
蒙津和娄太医居然在书房里谈了一整夜,天不亮就换了官服,出门进宫去了。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蒙庆云不由担心起来。
紧接着,吃早饭的时候,娄夫人又过来了。
“我家太医昨夜一夜未归,凌晨叫人回家来取官服,说是跟蒙舍人一道进宫去。”
“我心下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因此过来问问。”
蒙庆云招呼她坐下,说道:“我也正奇怪呢,昨夜在夜市上,我们便遇到娄太医喝醉了酒,然后又深夜来找我爹爹,两人竟谈了一夜,一早又进宫。”
娄夫人满脸愁容:“自从万寿节之后,我家太医便忧心忡忡、茶饭不思,我问他有什么心事,他又不肯说,每日只是唉声叹气,还叫我收拾家当行李,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去。”
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了半天也是一筹莫展。
结果到了中午,蒙津的随从回来,说蒙津和娄太医都在宫里用饭,不回来了。
娄夫人和蒙庆云愈发不安。
一等又等到了晚上。
大门外的风灯都点亮了,天都黑透了,竟然还是没有回来。
娄夫人和蒙庆云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到了戌亥相交之时,才有宫里的内官来蒙家通知,说官家把蒙津和娄太医都留在了宫里。
这下,娄夫人和蒙庆云彻底慌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或是犯了什么罪?怎么还把人扣下了?”
蒙庆云道:“先别乱说,也许只是有紧急的政务。”
娄夫人摇头:“以前便是有紧急的政务,也会叫我们送件换洗衣裳去。这说的不清不楚的,必是坏事了。”
蒙庆云也皱着眉头,蒙津是中书舍人,娄太医是太医局的,两人的职务平时毫不相干,有什么政务能把他俩给扯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