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度奖金,让蒙府上下的气氛都很愉快。
原本可能还有效忠大娘子的人,想搞点事情,来给蒙庆云制造麻烦。但她这一把钱撒出去,尽收人心,暂时也只能按兵不动了。
虽然效果斐然,但还是有人,对此有意见。
浣花堂中,主仆几人都在忙。
浅草和紫荆趁着大太阳晾晒衣物被褥,经过一个梅雨季,要把这些东西都翻出来检查是否有受潮发霉。
绿云整理账目。
绣儿带着人做日常的掸尘洒扫。
蒙庆云,捧着一本汴京杂记正在看。
也不知道父亲怎么心血来潮,翻了好几本描写汴京风物的书来给她,叫她没事儿就看一看,了解一下汴京的生活。
怎么的,难不成以后要搬去汴京住啊?
小气的紫荆就一边翻检衣物,一边嘟囔:“元娘也真是大方,白花花的钱,就这么漫天撒出去了。”
蒙庆云失笑:“这才几个钱。”
绿云趴在罗汉床的几子上对账:“只这一次,钱倒是不多。只是以后呢?公中的库房空的可以跑耗子,总不能次次都我们自己贴钱吧。”
蒙庆云稍微放下杂记,道:“公中缺钱,并不是因为没有进项,而是所有进项都被大娘子给克扣挪用、中饱私囊了。”
“如今我不需要拿公中的钱。公中有田产铺面,算了算账,负担家中开销绰绰有余,所以你们那些担忧都是空的。”
大家这才松一口气。
紫荆道:“我就说嘛,咱们纵然家大业大,也禁不起日积月累的吸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正说着话,外头有婢女来禀报,说是官人请姑娘去书房一趟。
蒙庆云随口道:“父亲今日没有宴请么?”
蒙津回来之后,外头有不少的亲戚朋友同窗童年之类的人,或者来慎雍堂拜见,或者请他去外头宴饮,总之每日都有事情忙碌。
婢女便说:“好像是收到了新的邸报,有什么事,要跟元娘商量。”
蒙庆云便有点意外,叫绿云在这边收尾,只带了一个浅草过去了。
到了书房,蒙津果然拿着一封邸报,坐在书案后头,皱眉思索。
“爹爹。”
蒙庆云进来。
蒙津抬头,先冲她摆摆手。
蒙庆云会意,让浅草退下。
书房里便只剩父女二人。
蒙津将邸报放在桌上,道:“你先看看。”
蒙庆云接过来。
“鲁王自戕,临终写下谢罪血书。姜旸率鲁王府一干家眷,扶棺入京,于新曹门牛行街,痛陈血书,替父请罪,围观者上万,群情汹汹。”
“官家与中书令、尚书令、枢密使、三法司、六部长官及翰林院共议三日,最终以确凿证据,定下姜尚武谋逆之罪,褫夺爵位封号,解散私军,收归一应田地宅院。”
“念其临终悔悟,痛陈己罪,并上交一应家产明细,以充沂州安民平乱之资,除鲁王妃同罪外,其余一干家眷子女,皆不论罪,亦不再受宗室荫禄,今后各谋生计。”
“与姜尚武同谋之密州、沂州两地官员,查实涉案者共二十九人,计死罪者十六,其余按律治罪,抄家流放,不再列举。两地缺额,由吏部铨选人员,尽快赴任。”
蒙庆云总结完邸报信息,抬头看着父亲。
蒙津仰后靠在椅背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破釜沉舟,壮士断腕,好气魄!好手段!”
蒙庆云道:“鲁王这是以一己之身扛下所有罪责,保全了他的家人子女。”
蒙津:“鲁王府筹谋十年,剑指储位,府中成年诸子,不可能没有参与这些违法乱纪的勾当。可是他自杀谢罪,做出各种悔悟补救的措施,又演了一出扶棺进京的戏码。所谓哀兵必胜,朝廷也要考虑到民间的舆情。”
“官家,还是心软了。”
蒙庆云想了想,道:“可是鲁王府的人,如今都被贬为平民,应该再也掀不起风浪了吧。”
蒙津眉头紧锁,用手指扣着桌面。
“我曾见过鲁王府诸子,其中三郎姜旸,鹰视狼顾,若在乱世,必为枭雄。如今他侥幸脱身,将来难免成为祸患。”
“人人皆知,是你大伯弹劾了鲁王。百姓虽不知其中内幕,但朝中诸臣皆心知肚明,一干罪证口供,皆是为父搜罗提供。”
“在鲁王府余孽眼中,我们蒙家,自然是他们的大仇人。”
“这始终是个隐忧。”
蒙庆云道:“即便如此,他们在北,我们在南,相隔千里,纵然有仇怨,只怕一辈子也未必能碰面。”
“鲁王府还是宗室贵族的时候,爹爹尚且敢于搏斗抗衡,如今他们沦为平民了,爹爹怎么反倒怕起来了?”
这话说的蒙津心头一宽。
他品味了两遍之后,也笑起来:“你一个女孩子,倒比为父还要心宽。”
蒙庆云笑道:“父亲是当局者迷,钻了牛角尖罢了。”
蒙津便将邸报丢在一边。
“对了,你母亲墓前的草庐,可搭好了?”
他在歙县的时候,就说过要给白氏守墓,说到做到,一回来就叫人去搭草庐了。
蒙庆云当然不敢真的就只给他搭个茅房,遇到个大风大雨天气,岂不是外头大雨里头小雨。
所以还是正经派了工匠,打了地基,平整了地面,垒了泥墙,搭了瓦片,只不过外头还用竹枝茅草之类的装饰,弄出个草庐的样子罢了。
“管事昨天才来回话,说是搭好了,还需等上天,墙面都干透了,才好住进去。”
蒙津摆手:“等不了了,这就开始收拾吧,我后天就住过去。”
蒙庆云惊讶道:“要这样着急么?祖母那里还没禀告呢。”
说曹操,曹操到。
她这里话音才落下,外头就来了一个乐寿堂的婆子。
“二官人,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蒙庆云便对蒙津笑起来:“看吧,定是祖母知道了。”
蒙津挠了一下头,有点烦恼,但还是跟那婆子去了。
蒙庆云想了想,对浅草道:“咱们也去瞧瞧。”
于是主仆俩远远地跟在后头。
进了乐寿堂的大门,刚下到院子里,正厅里就传出了老夫人的咆哮。
“谁允许你给她守墓了?”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