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一来,蒙挚、王梓薇和蒙慧云,一下子都有了主心骨,腰背都挺直了。
蒙津便淡淡笑道:“大娘子中气十足,看来病得并不重。”
卢氏冷笑:“我病得不重,二叔尚且要剥夺了我的管家之权;我若是病得重了,岂非要任人鱼肉。”
蒙津抿嘴摇头:“这话说反了。任人鱼肉的哪里是你大娘子,明明是我这孤苦无依的元娘。”
他转过头怜爱地看了蒙庆云一眼。
蒙庆云不是很想配合他做小可怜的样子,只能低下头去,做鹌鹑状。
卢氏气道:“她有你这个父亲做靠山,还有豪富的舅舅撑腰,比我这个大娘子还要威风呢!”
蒙津笑了笑,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神态悠闲地道:“口舌之争没什么意思。我只想问大娘子一件事,当初是怎么跟永康侯府勾结,密谋将我的元娘送入鲁王府的?”
卢氏大吃一惊。
这,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件事了?
她忌惮地左右看了看,老夫人、蒙挚、王梓薇、蒙慧云等人,都是一脸茫然。
“二叔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卢氏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已经飞快地开始盘算,一瞬间想了一百种方法来应对。
但蒙津的反应,却再次超出了她的预计。
“好,大娘子既然听不懂,那咱们换一个话题。”
蒙津轻轻揭过第一件事,道:“听说大娘子在外头放印子钱,不知可收手没有?”
卢氏再次大惊,差点跳起来。
“二叔慎言!这可是犯法的事情,我……我怎么会做!”
蒙津道:“是吗?这种事情可保密不了,叫人出去一查就能查出来。”
卢氏咬着牙,不想承认。
老夫人质疑地盯了过来:“不是叫你收手了吗?怎么,难道你还在做?”
卢氏立刻叫屈:“我早说了,那是永康侯夫人的挑子,我不过跟着放了一两回的钱,想贴补家用罢了。母亲上次提醒过之后,我便已经收手不做了。”
她哀怨地瞪着蒙津:“也不知道二叔听了哪里的谣言,这样来质问家里人。”
蒙津淡淡一笑,道:“哦?原来大娘子已然及时悔悟了。那这一件,也暂且揭过。咱们继续说下一件。”
卢氏心头狂跳,他每次提一件要命的事,却又不追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蒙津没给她喘息的机会,道:“如今兄长在京中,应该也不需要家里供应那么多银钱了。敢问大娘子,欠我们二房的东西和银子,什么时候能归还?”
卢氏瞪起眼睛:“什么东西?什么银子?”
一直没吭声,做乖巧小女儿状的蒙庆云,终于说话了。
“大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签的欠条,难道又抛到脑后去了?”
她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在空中摇了摇。
卢氏顿时变色。
蒙挚、王梓薇和蒙慧云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质问给弄懵了。
蒙慧云道:“母亲,这、这都是怎么回事?”
卢氏按捺住心头的恐慌,对他们三人道:“你们先出去,我跟你们叔父要商量事情。”
三人看了看对面的蒙津。
蒙津并不反对,只顾低头喝茶。
王梓薇先扶着自己的后腰站了起来,转头见丈夫还在发愣,低声道:“还不走?”
蒙挚如梦初醒,这才站起来。
蒙慧云心有不甘,但卢氏再次拿眼神瞪她,只好也站起来,不情不愿地跟在兄嫂后头出去了。
老夫人预感到后面的局面不好,也“哎哟”了一声,扶着额头道:“我这身子,经不得久坐。檀香,快带我进屋躺躺。”
“哎。”
檀香赶忙指了一个健壮的婆子,背起老夫人,转到卧室去了。
剩下的婢女仆妇,也都很有眼色,走的走,溜的溜。
最终,正厅里只剩下蒙津、蒙庆云、卢氏,以及双方各自的忠仆,浅草、紫荆、罗妈妈,至于绣儿、侍墨等人,也都退出到院子里。
撕逼不在于人多,而在于气势。
卢氏也不讲究脸面了,直接喝道:“二叔这样苦苦相逼,到底什么意思?”
蒙津把手上的茶盏往桌上一扔,铛啷啷洒了一桌茶水。
“这话该我问大娘子,你这样兴风作浪,到底什么意思?”
“我兴风作浪?”卢氏气极反笑,“我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为了这个家?”
蒙津冷笑:“哦?我竟不知,大娘子有如此苦心。”
卢氏道:“二叔不当家,自然不知道家里的内情。公中早就寅吃卯粮,入不敷出,我就是再会当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初白家舅爷跟元娘逼着我签下欠条,那些银子和东西,都是为了应付公中的人情往来,又不曾进了我的口袋。”
“再说到大官人在京中开销,他在外头行走,到底有多少应酬,我是个内宅妇人,又远在南边,怎么能够知晓?自然是他要多少,我只能给多少。”
“长房有多少私产,二叔难道不清楚?我能有多少钱来供应?若不想法子赚钱,如何应付得了一家子人的吃喝开销?”
她越说越是心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也知道,当初受了永康侯府的蒙骗,差点做了对不起元娘的事。可是那时,二叔你生死不明,大官人又身陷囹圄,我慌得六神无主,只能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不松手。”
“元娘也是蒙家的孩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家破人亡是不是?”
她哭着看蒙庆云,满脸都是哀求。
蒙庆云的心肠可硬了,直接反问道:“那大娘子为何不把自己的女儿送给鲁王府?”
卢氏一噎。
蒙津冷笑:“还有最后一件事,不知我与大娘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派胡一枪来谋害我的性命?”
卢氏浑身一震,脸色惨白。
“胡一枪,果然是落在了你们手上……”
蒙津面无表情道:“他已经亲口招认,是受了你的指使。若非有这个把柄在手,我那好兄长怎么肯冒着被天下人嘲笑的风险,出头做弹劾鲁王的发起人呢。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总比谋害亲弟弟的罪名,要轻得多。”
卢氏憋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泄了,颓然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