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尧进房间的时候，就看黎昕半躺在床上，一手咬着指甲一手掐着手机，对着屏幕吃吃地笑。
卧室只开了夜灯，柔和光线衬托下，素面朝天的面庞舒展愉悦。
一天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他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弯腰将手撑在她身侧，头挨着她的，低声问道，“看什么呢？”
黎昕正专注看着祁智发来的视频，没注意到温世尧进门，冷不丁有人在耳边说话，她吓了一跳，手一松，手机便顺着滑落到被褥上。
“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音。”她气恼地伸手，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又抻着胳膊去勾手机。
“是你太入神了，看什么呢？”温世尧帮她捡过手机，顺便扫了一眼，看到联系人备注着的“祁智”两个字时，眸光一滞，随后将手机放在黎昕腿上，说道，“我去洗澡。”
他的语气不好不坏，面上也是无波无澜，可就是有办法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在不爽。
黎昕扯着他落在身侧的手，轻轻晃了下，刻意绵软着声线问，“生气了？”
“我没那么小气。”温世尧轻嗤，微侧着眸，居高临下看着她，“再说，我犯得着为个老男人生气么？”
“既然这样，那我过几天跟这个老男人吃个饭行吗？”黎昕颇有点顺杆爬的意味，惹得他回过身来，声色和目色都沉了几分，“别给我得寸进尺。”
***
近几日天色都是要晴不晴的，说不上是阴天还是多云，分明已经入了夏，整日却阴霾霾的，只是温度一天高过一天。
一早手机就呜呜地震动起来，黎昕还没起，梦中被吵醒，懊恼地咋舌，最近晚上总是失眠，半夜里精神十足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能一直睡到九十点。
昨晚温世尧起来给煮了面，她吃过后又看了会儿要补拍的镜头脚本，一直到两三点才睡着，现在这个时间睡得正沉。
手机一直放在温世尧身边的床头柜上，因为他说有辐射，她伸手朝身边的位置伸过去，想让他给关机，却只摸到冰凉的床褥，大概他已经起了，上班去了。
黎昕抓起被子蒙着头，想忽略那烦躁的震动声，无奈手机跟她作对似的，停了一下又弃而不舍地振起来，她不耐地晃了下头，缓慢挪过去，睡眼朦胧地抓起手机看了眼，看到沈辛蔚的名字时，意外之下不由清醒了几分。
这几天一直在找陈若云，想收集些证据，不料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黎昕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对面率先开口，“不是我。”
音色又低又沉，机械而冷漠，全然没了以往的低徊婉转，上次见面已经看得出沈辛蔚状态不太好，现在只感觉又严重几分。
黎昕一时没反应过来，哑着嗓子问，“什么不是你？”
“我说爆料你的人不是我。”沈辛蔚仍旧是那副语气，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溢出，经过气压极低的口腔，从牙缝间挤出来，压抑的紧。
黎昕浅浅打了个呵欠，淡淡哦了一声，悠悠问道，“是你自己说要把我的事捅出去，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你想知道是谁不能自己去查？”沈辛蔚咬字很重，有歇斯底里的征兆，“你分明是借着我找你求情的契机，自导自演陷害我，想把我赶走……”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拔高起来，虽隔着电话线看不到对面的人，但可以察觉出，她说这段话时那咬牙切齿的气愤。
虽然沈辛蔚一直以来小动作不断，但她多数时间都给人一种淡然无争的感觉，即便面对黎昕也如此，很少会撕破脸发火，黎昕怔了怔，“我已经够客气了，你如果有病就去看医生，别找我撒泼。”
“你客气？你客气找人在网上骂我？你客气让世尧把我哥的工程停了？你客气小雪的父亲会在这个时间被调查……”
她劈头盖脸指责开来，愤怒让她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片刻之后，伴着一同传过来的还有细微的抽泣，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小，黎昕最初辨不出那声音是来自谁，仔细想了下，才想到李澳身上。
可能是大人间的争吵吓到了他。
果然，下一秒对面就出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孩子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哭声陡然增大，沈辛蔚再也克制不住的低吼，“你给我闭嘴！你哭什么哭，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你闭嘴！我让你闭嘴你听到没！”
她像是将电话扔在桌面上，最后几个字离手机很远，紧接着是一声重物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呜咽，伴着沈辛蔚重复的自言自语，“让你闭嘴你是不是听不懂……”
直觉是她将孩子的嘴捂上了，黎昕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来，剩下的那一点儿睡意也顿时消弭无踪，对着电话喊道，“喂！沈辛蔚！沈辛蔚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对面始终没有回应，倒是温世尧匆匆从浴室跑出来，身上只套了件浴袍，胡乱搭在一起，头发上水迹滴滴答答往下落，看黎昕耷拉着腿坐在床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抓着她的手臂，满脸急切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黎昕面色惊惶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下，递到他面前，一时组织不好语言，只缓缓说道，“我觉得……沈辛蔚好像在虐待孩子。”
***
剧组补拍的几个镜头已经定下来，通知这两天就按序去补拍，孕晚期增重很快，因此黎昕这两天在饮食方面尤为克制。
早餐阿姨煮了红豆粥，有效消除水肿，她喝掉后又吃了几口全麦面包，看到温世尧挂了电话，迈着长腿向餐桌走来，对上她的目光，牵扯了下唇角，对她笑笑。
黎昕咽下口中食物，问道，“怎么样了？”
“不要紧，”温世尧在她对面坐下，眼睑轻阖，一边捏起筷子，一边淡然无波地说，“孩子短暂休克，已经送到医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