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睡的正熟,迷迷糊糊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不知是日是夜,她斜倚着坐在后院的泳池旁,姿态慵懒散漫,挑着胸前的一绺长发在指尖慢条斯理地把玩,对着站在身后的男人说,“我嫁你,总得有个理由。”
温世尧低着头,细声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她哦了一声,表示疑问,“做任何事?”
手中小石子扔在泳池里,引起一**微漾,“会游泳吗?”
他恭恭敬敬回,“不会。”
“长相还凑合,跳个水看看吧,”她起身,食指挑起他坚毅的下巴,目光挑剔的扫过他清隽的面容,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注意水花别太大。”
温世尧抬眼看她,目光楚楚可怜,唇角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像极了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
见此,她笑的得意忘形前仰后合,一时没注意,自己倒先掉进了水里。
“笑什么,混蛋!”
她尖叫了声,看着岸上男人悄然勾起的唇角,怒由心生。
“乱叫什么?”
温世尧正俯身抱她,闻言,瞬间有些黑脸,低喝了声,将她拉回现实。
朦胧中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黎昕睁眼看时,已然悬空,顿时吓得挣扎了下,手臂缠紧她的脖颈。
黑眸有一瞬间的放空,随后恢复清明。
她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舒朗的眉心仿佛带着三分怒意,顿时有些懊恼地将头钻进他颈窝。
果然,现实太骨感,那些颐指气使的场景只能出现在梦中。
“你叫谁混蛋?”
某人似乎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声音沉沉。
“说的梦话呀,又不是说你。”
黎昕随口搪塞了句,想着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就又抛出句话,“你忙完了?”
温世尧将她放在床上,动作不轻不重,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她,“我要是一晚上忙不完,你就准备坐地上睡一晚?”
他显然不怎么相信她的话,脸色仍有几分不快,倨傲的挺着脊背,说话也没什么好气。
黎昕眯眼笑笑,伸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声音软的像是能掐出水来,“我算准了你会回来陪我呀。”
温言软语确实有作用,温世尧仍旧绷着个脸,眸色却缓和许多,弯下腰,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笼在双臂之间,与她面对面。
清雅的气息来袭,两人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缱绻。
削薄的唇弯了下,却是吐出句凉丝丝的话,“我这是回房间睡觉,不是陪你。”
闻言,黎昕流转的眼波停住,红唇抿了抿。
虽是无意骂他,但话是确确实实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因为戒指的事,她心情不错,就想着说两句软话哄哄他,哪知这人竟得寸进尺起来。
她是孕妇,怀孕初期无法适应雌性激素的过多分泌带来一系列怪异举动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不知包容,反而是什么态度?
让他气的想咬人,黎昕也确实那样做了,一张嘴咬住他的下巴,用了些劲儿,在他起了青碴的下巴上留下排密集的牙印儿。
疼的温世尧倒吸了口气,捂着下巴低喝,“黎昕你属狗的吗?”
灯光昏昧,他的面容与过去相较成熟许多,却仍是副月朗风清的模样。
黎昕突然没了脾气,杏眸挑了下,微凉的小手抚上他柔软的面颊,“我等了这么久,你不来我该怎么办?”
“等了多久?”
他问,将纤巧的戒指凑到她眼前,音色清远,“有这么久吗?”
“还要久一点。”
黎昕有些晦涩的开口。
因为种种的家庭原因,又因为身边的一张张世俗面孔,她这人惯常是谨慎克制,八面玲珑,瞻前顾后。
只要不涉及感情,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他调笑,可以毫不脸红地主动亲吻,也可以找些恰当的时机说些柔软的话。
信手拈来的从来都是浮于表面,难以一窥真心。
她是输不起的人。
所有将感情藏得小心翼翼,连自己都时常骗过。
类似今晚这样剖析内里的话,即便说的隐晦,也实在是忐忑。
温世尧沉默了片刻,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那幽深无比的双眸,仿佛能将她看透。
浅浅叹了口气,薄唇轻触她的眼帘,“为什么?”
这句话,像是问她,也像是问自己。
黎昕的眼泪悄然落下,顺着尖巧的下巴,滴滴答答落在柔软的被褥上,。
她抬抬头,眼角还闪着细微的光,双手撑着他的脸颊,微凉的素唇凑过去,印上他温热的唇角。
轻轻浅浅的吻,含着经年日久压抑着的感情,没有丝毫**,却谁都不想先放开。
为什么?
谁知道呢。
就是爱了,仅此而已呀。
***
几日后,某杂志拍摄现场
“手别挡到脸。”
摄影师半蹲着,一手拿着相机,镜头对准一身条纹双排扣休闲西装的黎昕,另一只手在面前不停地摆动,“好,下巴缩一缩,对对,就这样……好好,眼睛看着我,成了!”
话音一落,黎昕顿时放松下来,将礼帽从头顶取下,随手扔进刘冰怀里,接过水杯向休息区走去。
“这个拍完了就休息两天吧,后天再拍洗发水广告。”
厉虹拿着她的外套,在旁边位置上坐下,黎昕挑眉,“不怕过一阵子电视剧开拍了,广告合约没时间履行?”
“顾导也不知有什么事,一直在延后档期,昨天联系又是助理出面,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说。”
厉虹有些不满地摇摇头,将她的手机递过去,“对了,刚刚这会儿功夫,你电话响了两遍,看看吧。”
黎昕接过手机,低头翻看,她又接着说,“还有啊,我已经和厂商打过招呼,洗发水广告会带上方宇。”
方宇是工作室新签的艺人,年纪轻轻,又高又瘦,长相有几分阴柔,符合当下定位的小鲜肉。
经过几天的缓冲,厉虹也算是认命了。
本来嘛,这豪门望族的,很少有媳妇怀了孕还要在外工作的。
一个是怕胎儿有所闪失,再一个是人言可畏。
挺着孕肚四处奔波,是把媳妇当生孩子的工具呢?还是把媳妇当赚钱的工具?
传出婆家刻薄这种负面传闻,对于那些面子比里子重要,喜欢在世人面前展现自己风度教养的大家族来说,简直如同索命。
黎昕做这样的决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一早就想到这种可能。
做了这么多年经纪人,见多了突发状况,她早已经练就了一身泰然自若,绝处逢生的本事,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来的这么措手不及。
这死丫头,事先也不跟她商量一下,搞得她现在还在陪尽了笑脸,和各大厂商协调违约的事。
罢了罢了,哪个艺人也不能红一辈子,急流勇退谓之知机,黎昕现在退圈,也算是留下个令人惋惜的美好回忆。
况且,除却艺人与经纪人的关系,她们,连带着万世传媒,都是公司股东。
以后在工作上,自然免不了接触,黎昕又有温世尧这个护身符,撕破脸就不值当了,还是和和睦睦共求发展的好。
黎昕退出的最后这段时间,她借着这一波风头,打打感情牌,让黎昕将公司旗下几个小艺人带出去才是明智之选。
“行,你安排吧。”
自知自己理亏,黎昕也没什么好挑剔的,随口应着,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
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来电记录显示这个号码近期曾给自己打过电话,不过她没接。
看了下日期,仔细回想,是温世尧出差之前的事。
“最后一组是醉樱花,三十分钟后开始。”
听见摄影师的话,黎昕将手机递给厉虹,起身去化妆室做下一套造型。
“电话又响了。”
没走几步厉虹就追上来,将手机塞到她手中。
黎昕拿过接起来,边听着边向化妆室走去。
“是我,黎昕。”
温封裕润和清明的的声音从听筒传出,黎昕有些意外,“爸,有什么事?”
没想到,自从那天的不愉快会面后,温封裕还会亲自联系她。
“今晚和世尧一起,到奶奶家来吃饭吧,顺便说说那天白公馆的事。”
温封裕的语气有些淡薄。
最近过的太舒心,没人提醒,黎昕都有些忘记白公馆当天的事,她点点头,随后才意识到这是隔着手机。
“好的,爸。”
“忙完就过来吧,你和世尧说一声。”
“知道了。”
简单几句,两人便挂了电话。
黎昕有些明白过来,之前温封裕联系自己,应该是为了宋清容的事,因她一直没接电话,这才等到温世尧离开后,让江臼到片场接的自己。
现在又让她通知温世尧晚上吃饭的事,想来是温世尧一直不与他联系,这才又找过来。
***
夜天使嗨吧
夜幕刚刚落下,沉迷于夜场的男男女女就三三两两地出动,齐聚一堂,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
变幻闪烁的霓虹灯将酒吧不大的空间映的扑朔迷离,空气中的烟酒气息浓烈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地板稍显黏腻,脚踩上去有轻微的阻滞感。
“君儿,那边的男人盯了你很久了。”
林君的同伴喝了口酒,向着邻座的男人扬扬下巴。
男人穿着黑色皮衣,油头抹的锃亮,看起来是夜场常客,很知趣,见他们目光投过来,手中的酒杯举了举。
林君抬手,将挑染成灰蓝色的直发拨到脑后,平淡的五官被浓艳的妆容覆盖,眯眼轻笑了声,不急不缓地嚼着口香糖,“我去会会。”
说着便起身,向上拽了拽身上的露肩洋装,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向邻座走去。
“君儿,加油!”
身后的女闺蜜双手放在嘴边,低喊出声,几个同伴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集邮小公主出动,无往不利呀,哈哈!”
“要注意安全啊!”
“搞定老男人,今晚我不给你留门了!”
身后的调笑声响亮而此起彼伏,她越发起劲儿地扭着水蛇般的腰肢,一步三晃地向着男人走去,在他身边坐下。
“林君,我草尼玛!”
同伴中的清秀男生猛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然通红一片,“贱骨头!”
“行了,晓龙,君儿姐大格局,志在四方嘛。”
身旁的男生拍拍他瘦弱的肩,颇为豪爽地扬扬手,“今晚上你在这场子里挑,看上哪个姑娘哥哥给你买单。”
“滚蛋!”
被人叫作晓龙的男生脸色阴沉,大吼了声,将手中空了的酒杯直接扔在地上,厚壁洋酒杯炸裂开,声音沉闷强烈,小范围内引起一阵瞩目。
“神经病!追不上妞儿找我们撒什么气?”
男生脸色有几分不满,扬扬手没好气地离开。
“小哥哥,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对于身后的混乱不管不顾,林君将胳膊搭在桌面上,细声细气地问,姿势慵懒带着几分刻意营造出的魅惑。
“你的小男朋友看起来恨不得杀了我呢。”
男人往她面前挪了下,语气暧昧,桌子下的大手顺着短裙下摆摸上光裸的大腿,“请你喝酒,会不会要命?”
“才不是我男朋友!”
林君隔空瞪了邻座恨恨盯着她的男生一眼,刻意向着男人怀里凑了凑,“所以,跟我喝酒不要命,要钱。”
“是这样。”
男人原本带着兴趣的眼神露出几分鄙夷,手更加肆无忌惮地探进裙下,另一只手掏出几张红色钱币塞进她胸前的空隙处。
林君咯咯咯地笑出声,余光隔着朦胧的光景,看向邻座的男生。
“林君,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吼将她拉回现实,林君回头,看着林山暴怒的面容,满不在乎地眨眨眼,“哥,你怎么来了?”
男人一听她的话,不老实的手倏地从她裙底抽出,向后与她拉开些距离,看着青筋暴起身材健硕的林山,弯腰从卡座另一头离开。
“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林山怒吼出口,四周的人听闻这边起了争执,纷纷起身观望。
他的话触到林君软肋,她嚯的起身,将桌面酒杯酒瓶扫到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吼,“我不知道廉耻怎么写,因为没人教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