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
黎昕咬了下唇角,下意识的有些懊恼,刚刚为何要将手从他臂弯间挪开。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费经理口中的女人是谁。
事实上,从费经理说蔚风脱缰奔向一个女人时,她就意识到。
那个被唤作沈小姐的人,那匹叫蔚风的脱缰的马。
还有温世尧突然绷紧的身体。
无一不在诉言,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只能说,所有的巧合,都不是巧合。
马靴的橡胶底,踩在地板上,声音咯吱咯吱,由远而近。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目光无所事事地穿过长长的走廊,盯着落地窗外的天空。
她想,原来五点半的天,已经黑的这样彻底。
原来沈辛蔚的声音是这样,低回婉转,音色甜润,有种动听的韵律感。
与五年前,无线电波传递过来的,隐忍压抑的声音,相差那么多。
***
沈辛蔚一身黑白相间的马术服,在距离温世尧一臂远的地方站定,又重复了一遍,“抱歉,是我惊了马。”
医院苍白的灯光有些刺目,她盈满水光的眸子带着些朦胧,看向背光而立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将他颀长劲瘦的身躯包裹住,
他的面容依旧清隽,他的目光依旧沉寂。
好像突然穿越了经年的时光,好像一切都未改变。
他还是那个十九岁的清俊少年,一身黑衣,压抑着满心的期盼,牵着肚大如箩的寒玉,在沈家的养马场遛马。
寒玉是世界级的赛马,血统纯正,万众倾慕。退役后被沈运恒重金买下,留在养马场,做育种母马。
那一年的小马驹,被温封裕预定,作为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
于是,她总能在傍晚,看见他一个人牵着马,在草场转悠。
他似乎很孤独,所以格外期盼。
那时,她还是个恣意欢长的少女,带着些俏皮,总想逗一逗这个一声不吭的闷葫芦。因此在某个黄昏,她悄然跟上散漫行走的一人一马,手中的小棍子轻轻敲在寒玉屁股上。
都说,虎屁股摸不得,马屁股拍不得。
怀了孕的寒玉虽然身体笨重,却灵活依旧。棍子刚落下,它便一蹦而起,挣开拽着缰绳的少年,高高扬起的蹶子向她尥过来。
她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就被掀翻在地,身上却覆着少年清瘦的身躯。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夕阳缓缓下沉,天边燃起的火烧云,如同红了脸的少女。
日落风凉,她看着明明疼得好像要吐血,却偏偏忍着一声不吭的清俊面庞,低低吐出句,“抱歉,是我惊了马。”
事实上,她不止惊了马。她那一鞭子,成功让寒玉早产,生下蔚风。
往事像一艘沉入海底的船,带着些一眼万年的沧桑错败,慢慢浮出水面。
时空交错,他们竟又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她不能不激动,即便他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
但那又怎样,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他们曾为了能笑着过每一天,而将彼此作为对方的依托。
这些,黎昕根本不懂。
沈辛蔚一口贝齿咬紧,看向对面昂首而立的温世尧,他的眸光深邃的仿佛一汪深潭,迟迟不见回应。
倒是黎昕,手自然攀上他绷紧的臂弯。
下巴微收,嘴角微扬,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无妨。”
音色淡然,干净利索。
温太太的做派,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