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一壶普洱,看着外面天色逐渐按下去,冯玉策推门进来。
他放下书包,带着歉意:“本来打算和老季一起回家,为了找借口过来耽误了时间。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能让老季过来。这种事不能让他知道。”
“是的。”我点头,“开门见山。我昨天晚上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女生。”
将昨晚的所见所闻告诉冯玉策,他皱紧眉头。
“你说,那个高中女生自称也是穆小暮,而且右半边脸布满皱纹?”
我点头。
冯玉策的表情越发高深莫测起来:“莫非是那个人?”
“谁?”
“只是个传闻。”冯玉策犹豫了一下,摇头,“没有根据,而且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总之,有可能是穆叔叔的另一个女儿。”
“另一个女儿是指……”
我回想穆小暮的家事。好像听母亲说过,穆小暮的父亲经历过两次婚姻,穆小暮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其中一个还曾经和穆小暮是高中同学。
如果这个半面衰老的奇怪女生是穆小暮的妹妹的话……
能够解释她会知道穆小暮能够操纵时间的事,但是其他的都无法解释。
她的目的,动机,还有找到我的理由,统统不知道。
“如果把这些放在一边,只看说话的内容呢?”
冯玉策问。
我想了想,摇头:“不确定。她似乎在暗示我这一次的轮回里,季冬云还是会出事。而掌握他情绪的关键在我。我不太明白一这点。”
“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有那个虐待猫的假说。季冬云不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你的结论是……”
“暂时不理会这个自称穆小暮的可疑的人,继续将重心放在李灿和沈微琪身上。同时,刘备的下落也稍微调查一下。如果他在别的学校,大概这一次的轮回里就不会死——说起来,之前一次的轮回里,刘备的结局是怎样的?”
听到我这样问,冯玉策有些诧异。
“小爱啊。”
他一怔,然后笑着摇头:“你有时候很聪明,怎么在这里却糊涂了?”
“怎么——啊!”
我醒悟。
季冬云与冯玉策的轮回是从高中第一天开始的。也就是说,我记忆中的国中生活并没有算在轮回之内。
也就是说,刘备的命运没有改变。他死在了我国中二年级的那一晚。
我也露出微笑。
随后想起这是涉及到一条人命的事,不应该露出这种表情。
于是我倒水喝。
就在手指将要接触到水壶的瞬间,猝不及防的事发生了。
“哗啦!”
右肩靠着的玻璃,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瞬间,毫无征兆的岁裂开。
“啪!”
一颗石子混合着玻璃碎片,砸在我身上。
“小心!”
冯玉策隔着桌子跳过来,帮我挡住了大部分玻璃,自己却被尖锐的玻璃划伤手臂与脖子。
我则立刻起身向窗外张望。
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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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时已经快到九点。
冯玉策半条胳膊沾满鲜血,好在伤口不深,也不会留下伤痕。
我的脸颊与手臂上也有细碎伤口,出血量太少,以至于都不需要去医院。
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报了警。
之后,冯玉策叫来自己家的司机送我回去,到家时,父亲还没有回来。
“你一个人在家啊。”
冯玉策指了指我家黑洞洞的窗户。
“父亲大概十点多回家。”
我拉开车门:“今天多谢了。我先回去了。”
“回见。”
冯玉策笑着点头,我拖着书包上楼。
被玻璃划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之前明明没什么感觉啊。
我用热水敷在伤口处,躺在床上。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砸玻璃?已经申请了调取监控,大概明天下午就有结果。
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都还不确定。
但,有种不好的预感。
“叮铃铃!”
手机铃声大作,我吓了一跳,弹起来去掏手机。
是少年的电话。
他似乎急坏了:“你没事吧?我听竹子说你被玻璃伤到!”
那语气带着点愧疚,就像都是因为他我才受伤的一样。
少年还是不放心,执意明天要亲眼见我无事才安心。
这样也好啊,有理由和少年见面了。
我满口答应。
将别的事全部抛在脑后。
凯文跳上床,缩在我怀里,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一下我的下巴,痒痒的。
而凯蒂则卧在床头,咬着自己的食盆,直接砸在我的脑门上。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下比脸还干净的食盆,意识到了什么:“不会是还没有吃饭吧?”
“汪!”
凯文摇着尾巴拖着我去厨房。
凯蒂冲我咪咪叫。
我立刻去给两位大爷准备晚饭,然后发短信问候三哥是不是今天特别忙。
过了一会儿,三哥回了短信。
他说,画室里有个学生没来画室,现在也没有回家,他和家人正在找那个学生的下落。
他还说,那孩子就是之前画风阴暗的那个人。
“我想,他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那个虐猫狂人啊。
不知为何,我又想到了这个穆小暮。
但愿她说的不是真的。
我立刻给少年打电话,想要确定他在家。
可少年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
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没电?还是没有听到?亦或者是别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冯玉策发来一条短信。
“我告诉老季玻璃被砸的事。给你打电话了吧?”
“联系不上季冬云!不知道他在哪里!”
“哦,在我家。听说我也受伤,所以来慰问——之后还要和他父母联系一下。放心吧。”
我稍微松了口气。
少年还是安全的。
但……
不得不承认,这个穆小暮的说法,我现在开始将信将疑了。
画室里失踪的学生。突然砸过来的石子。没办法联系上的季冬云。
如果那少年的情绪也不稳定的话……
一定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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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见到季冬云时,他的状态不是很好。
眼圈乌黑,左顾右盼,神情焦躁。
遇上了什么事?
我还没有开口,季冬云直接抓住我的手,对着我的脸颊左看右看,确认只是很小的伤口,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毁容了怎么办?”
“这个……会让那个砸玻璃的人负责给我整容。”
“还有心情开玩笑!”
“少年你担心我啊?”
我笑着问。
少年白了我一眼:“请你吃豆花。”
“这个好——稍等。接个电话。”
少年哼了一声,在前面走。
我拿出手机,是冯玉策的。
这个时候他要和我说什么?
刘备的事?还是别的?
“砸玻璃的人查到了。”
冯玉策的语气低沉,甚至带着点愤怒。
这是什么意思?
“是谁?”
“电话里不好说。你方便过来一下吗?”
“现在吗?我和季冬云正在——”“请立刻过来!”
冯玉策的语气变成了命令。
我有点不解。
“赶紧离开他!”
冯玉策催促。
语气越发严肃。
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少年,他就在我前方四五步远处走着,不时看看左右的商店。
没有任何异常。
可电话里的冯玉策却告诉我一件不寻常的事。
“昨天故意砸烂玻璃的人,是他。”
这不是真的吧?
没有道理啊。
这个少年会伤害我?
不可能。
冯玉策在开玩笑的吧。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的。
“我也不信,但是监控拍的很清楚——你赶紧离开他!”
“我还是不太相信。”
“不相信——”“不相信什么?”
少年回头,说话声和电话那边冯玉策的声音重合。
我赶紧捂住电话,上前道:“少年啊,你昨天在画室画画的吧。”
少年只是看着我,不否定也不肯定。
我有点慌。
“喂!你说你昨天在画画啊。就在下午六点多,你应该在我三哥的画室里画画,不可能跑去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我一直跟在他后面。去了那个茶馆。”
少年开口了。
冰棱一样没有温度。
刀子一样瞬间划破所有表象。
声音的开关被按下,光亮的开关被按下,动态的开关被按下。
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声嘈杂,没有川流不息。
只剩下被寂静包裹的白色世界。
面前站着少年。
直直盯着我,眼里带着嫉恨,张开口,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