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长久得钉在冯玉策身上，以至于当发现季冬云在看我的时候，已经到了宠物医院。
“还真是和医院缘分不浅呢。”
冯玉策忙着去挂号的时候，我和季冬云开玩笑。
“我们认识就是因为你送我去医院。现在我又送你过来。”
原本是个玩笑，季冬云却板着脸，一脸不开心，什么话都不说。
这少年的心思真是好猜啊。
我笑笑，继续说：“你那个朋友，冯玉策，和你是同学吧。”
季冬云看了我一眼，轻哼一声，算是承认。
我又追问：“在学校里一定很受欢迎吧！”
季冬云赶紧把头转开：“一般。”
“看上去很帅气啊。一定有不少女生喜欢吧。”
“你也是其中之一。”
季冬云的声音发闷。
我笑着摇头：“才不是。”
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我补充：“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
“啊。”季冬云立刻失望了，“你要是去我们学校里就知道。全校唯一对他没兴趣的就只有校花了。”
“校花？”
“沈微琪。你认识的。”
“她啊。”从之前的记忆来看，不光是沈微琪，连李灿对冯玉策都不怎么熟悉，“不止沈微琪吧。李灿她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你看起来很有兴趣。”季冬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将重心迂回到我身上。
我点头：“那是当然。毕竟想要了解一个人，就要了解他身边的人啊。”
“啊？”
“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想要了解你，就要从你的朋友身上下手。”我笑。
“挂号单已经拿来了，接下来去三号诊室打针——”冯玉策拿着单子走过来，看到一脸微笑的我和脸颊泛红的季冬云，搞不清状况，“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帮季冬云拿着书包，摆摆手，“打针的事情要自己完成哦。”
“不用你说。”季冬云一把抢过挂号单，闷头走向走廊伸出的诊室，冯玉策看看我又看看他，最后在我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其实我今天是来见你的。”
真是开门见山啊。
我也坐下来：“怎么？见我做什么？”
“回来的人，不止你一个。”
冯玉策的话，让我愣了好几秒钟。
他看着我，突然露出微笑。
那微笑像毒罂粟，漂亮得叫人戒不掉，但毒到了骨子里。
回来的人，不止我一个。
也就是说，冯玉策和我一样，带着之前的记忆，回到了五年前。
他有什么目的？和我的一样？还是说。。。
我问不出口。
生怕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会实现。
冯玉策见我不说话，自己接着说。
“我回来的目的很简单。帮助你。”
只是这样吗？我可以相信他吗？
“虽然你最终选择的是季冬云，但是我还是想要努力一下。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并且，毕竟他是我朋友。为了朋友和喜欢的人——无论哪个理由，我都要回来。”
冯玉策看着我，眼底一点也看不到国中生应有的稚气与天真。
他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在与世长辞之前抓住回光返照的最后机会，拼尽全力去实现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然后，撒手人寰，死不瞑目。
而我透过他眼睛看到的自己的影子，也透着死气。
到周末，与李灿约好去逛街。
我打开自己的衣柜，盯着满柜子彩虹堂一样夸张颜色的便装思考了一下，始终没有下手。
太丑了吧。
都是什么糟糕的审美才促使我买下这样的衣服啊？
这次去逛街，绝对！要买正常国中女生穿的衣服回来！
但是。。。出门穿什么？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勉强翻出一件全棕色运动服，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到约定的时候，我关上门跑出家门。
商场门口，铜雕的小天使喷泉雕塑旁边，我一眼就看到了李灿。
或许是因为距离小学毕业时间不长，她看起来和同龄女生的身高差的并不多，粉嫩的脸上带着我熟悉的笑，看到我立刻走过来，亲热得挽住我的手臂，拉着我往商场里走。
一面说着她学校里的事。
我仔细听着，告诉她最近因为偶然认识了她们学校一个叫季冬云的男生。
李灿点点头，只说是听说过，好像是隔壁班的学生。
我又说到冯玉策，这下子李灿的眼睛都亮了。
“你认识他！”
这反应略微强烈啊。和以前李灿对冯玉策的态度不太一致。
我点头：“前几天见到了。他在你们学校很有名吗？”
“何止是有名啊，简直是众星捧月。”
李灿手舞足蹈向我讲述她们学校女生对冯玉策的狂热程度，各种眼熟的招数仿佛是当年的我的翻版。
但重点不在这里。我要往那个地方迂回。
我说：“这么多女生喜欢他，但是不一定会成功吧。毕竟学校里还是有校花这种人存在的。”
“校花？笑话！”
李灿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们学校的校花是谁吗？”
“谁？”
“沈微琪！”
“她？”我皱眉，“是指小学同学的那个沈微琪吗？”
“不是她还能有谁！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总之她就成了校花——什么眼神啊。哎，媛爱，你小学的时候不是被沈微琪算计过吗！一定知道我这么说的缘故吧！”
“那个啊。”
我点头：“算计也说不上。只是性格不合，不适合做朋友罢了。”
“还真是大度啊。我就看不上她那副德行。假装清高！”
“装清高？”
“对啊！一面端着架子，说什么所有的男生都是好哥们，一面又自己散布谣言，说是很多人和她表白，给她送礼物——哎，你说她是不是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
“就是刺激冯玉策主动出手啊！”李灿拍了我一巴掌，一脸急切的模样，“我看准没错！嘴上说着对男生没有感觉，国中只想好好学习——鬼才信！我看她就是想刺激冯玉策！”
“冯玉策。。。应该不会对她有兴趣的吧。”我摇头，“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谁不是？沈微琪还是冯玉策。”
“冯玉策。也有沈微琪。”我摊手，“她只是比较会社交而已。在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时候，不必关注她太多。”
“啧啧。”
李灿啧啧嘴，拉着我奔向甜品店。
话题就这样转向了别处。
我想，想要阻止李灿传播沈微琪这件事，还需要下点功夫。
从李灿对于八卦的热爱程度和她与沈微琪之间千丝万缕理不清的关系看，在事件发生之前转变李灿的态度，比说服我父亲辞去工作下海经商还要难。
毕竟本性难移。
说到本性，我自己的本性也要时刻注意啊。
稍不留心，又会偏离正常轨道。
带着这个想法，下午我来到堤坝旁的花园里。
季冬云还没有到，但是冯玉策已经到了。
因为是周末，他穿着灰白两色的便装，双手抄在口袋里，逆风站在堤坝上，望着江面。
旁边不远处的大片草坪上，有两个并肩坐着聊天的人。
多像之前的季冬云和我啊。在知识竞赛结束后的那个傍晚，我们就坐在这片草坪上，谈论着我以为已经死去的冯玉策，谈论着近在眼前的分班日，谈论着在现在看来无比轻松的话题。
一转眼，就变成现在这种局面——我在多愁善感什么啊。
我揉了揉自己的脸，走上堤坝：“冯玉策，你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