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路上,马车里我紧张的观察窗外,路过的每个行人都疑似刺客,不时抱怨着马车太过招摇,以至让我们有生命危险。
良玉原本和我坐在一起,不知道不觉的蹭到卓洛旁边,我扬声道:“良玉,别和他坐的太近,如果有乱箭射过来,你就离靶心太近了。”
卓洛倒是心情不错,掠过我焦虑的脸庞,转过头对良玉道:“本王会保护你的。”
“洛~~~~”良玉口齿不清的说,略显娇羞的低下头,马上又镇定自若,保持大家闺秀的风范。
搞没搞错,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有功夫搞暧昧?
我哼哼地道:“那是刺客来的少,要是来个七八十个,你自保都难说,哪还顾得上我们。”
卓洛浅浅一笑:“放心,不过是鲁卡家剩余的死士,还以为有多大本事,没料到如此不堪一击。”
“你怎么知道的?”我追问道。
“本王自然知道。”
我不禁怀疑道:“是你故意引他们出来的?”
“差不多吧。”卓洛也不加否认,随意答道。
“什么?”我极力抑制住自己不要显得过于泼妇,声音不由的提高了几十分倍:“你明知道出宫有危险还让我们和你一起出来?你……你居心何在!”我原想说你自己死就死了,何必拉出两陪葬的,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说出来难免太过恶毒。
卓洛不语,空气仿佛凝住,我阴阳怪气地道:“哇,今天是我最特别的游玩,看七百个人被绞死,然后火焚!更精彩的是十来个人集体喷血,太刺激了!”
卓洛的脸马上沉了下来,俯身以压迫姿势靠近,冷道:“你的话太多了!”说着卓洛的眼睛突然飘向我后方,问道:“这是什么?”我也看向身后,卓洛正端详我的鞋,上面踩了些血,比较不和谐。
卓洛开了少许车门,一扬手把我的鞋扔了出去。
“啊……啊……,你个没礼貌的。”我也没多想,迅速抄起卓洛的鞋,紧跟着我的鞋飞了出去,然后摆出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心里却开始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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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被赶下了车,站在寂静的大街上,看马车绝尘而去。
顿感轻松,还好只是被赶下了车,没被大卸八块,像从笼子里放飞的小鸟般雀跃了一分钟。
沿着路找到被丢的两双鞋,捧着卓洛那双带金线的鞋子,满大街找当铺。功夫不负有心人,当铺没找到,鞋铺子找到一个,卖了十两银子,买了几个包子,边吃边走,漫无目的的溜达,看这古城风貌,自在许多,就是有点孤单,买了一身衣服,找了客栈,洗了热水澡,打算找个工作,等到风季过了再回大宁。
舒舒服服的躺下,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惊觉自己还在王宫里,身边坐着卓洛,他握着我的手,轻声道:“本王原谅你。”
我眨眨眼睛,再环顾四周,愤愤道:“我不原谅你!我怎么又回来了!你绑架我!”
卓洛没说什么,递给我一面镜子,“因为你过于讨厌,这是报应。”
我拿过镜子照了照,“啊……”一声尖叫。
螃蟹吃多了,起了一脸的红疙瘩,层层叠叠,毁上加毁……
“太吓人了。”我看着镜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沮丧地蒙起被子,缩成一团,怎么就没件顺心顺意的事儿呢?
卓洛隔着被子轻轻推我,我烦燥地嘟囔:“烦死了。”头沉沉的,感觉有些发烧,自怨自怜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卓洛还坐在我的小床边,我语气不善地道:“你怎么又在这儿。”
卓洛淡淡地道:“太医来过了,给你开了方子,药刚煎好,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吧。”说着拿了块我爱吃的绿豆糕。
我接过绿豆糕,心底动容了些许,每当生病时,若有人关心一二,我就没出息的感动的不知所措,嘴就磕巴起来:“你……你怎么……怎么搞的……”语气也软了十分。
吃了一口糕,看着他青青胡茬的下巴,猜测不会是一直在我身边守着吧?
卓洛把药端到我旁边,眼光里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意味,皱着眉道:“快吃药吧,真不该把你扔了,弄成这副样子。”
我本来还有点宽慰的,这话一听,实着刺痛了我那早已放进尘埃里卑微的自尊心,怎么就混到这份上了,做为穿越人士,毫无建树也就算了,现在要别人去‘扔’?我是小猫小狗吗,用你‘扔’?心里五味陈杂,特别难受,其实有时候就算过的再不好,再不自在也不会难过的要哭,却会被别人随口说的某句话伤到。
端起药,喝一口把糕咽下去,顺了顺气,花非的优点就是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自怨自艾只是一瞬间,错误都是别人的,干嘛和自己计较消灭负面情绪后,我严肃地道:“咱俩聊聊。”
“聊什么?”
我上下打量卓洛一遍,欠教育的家伙,没人告诉他要尊重女性吗,所以说家庭很重要,像他这样从小没人管,素质当然上不来。不过,自己的待遇要自己争取,怎样才能让他高看且抬举我呢,破费思量。
“说话啊?”
该从哪儿说起呢?来个文的吧,就颇带感情地吟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诵读后又静静品味一翻,然后等着卓洛说点什么,起码夸两句也好。
等了会儿,卓洛还是没反应,眼神空洞,也不知道是茫然还是特茫然。
差距太大,显摆一下都无人喝彩,没指望你痛哭流涕的跪下来崇拜我,起码给点反应啊!一次次试图和卓洛交流思想,一次次的证明是多么愚蠢,他就那么安静的坐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即便他在和你说话,却无法触碰他的世界,由他冰冷着,孤独着,拒绝着。
我又道:“嘿,你知不知道‘是非成败转头空’是啥意思?”
卓洛就看着我,不说话,那样子似在说:问什么都不告诉你,气死你。
我也没出声,只用口型说道:“你要么回炉重造,要么看心理医生去吧。”
“什么是心理医生?”卓洛马上问道,这位还懂唇语?
我闷闷地道:“大夫,给这里看病的大夫。”指了指脑袋。
卓洛又拿起镜子,端在我面前,淡淡地笑了起来:“回炉重造。”
唉呀,花非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遇见了这位!
我正翻白眼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十二三岁女孩的叫喊声:“让我进去,小叔叔让我进去,小叔叔……小叔叔……,我都嫁来半月了,也不看人家……”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娇嗔又清脆好听。
“大妃请快回。”门前的侍卫沉声道。
我暗自琢磨,嫁给了一个叫叔叔的男人,就是说侄女嫁给叔叔,这不嘛~!
卓洛起身,踱步至殿门里,挥手让人将女孩放了,小女孩蹦蹦跳跳闯进来,低着头,有点害羞地道:“我叫河真。”这女孩也不怕人,唇红齿白,服饰考究,一看就是贵族家的孩子,集着万千宠爱长大,带着满满的自信,小红脸没心没肺的笑容也确实让人疼爱。
“入宫后可习过宫中规矩?”卓洛问道。
小女孩点点头,可能是听到卓洛嘶哑破碎的声音害怕起来,本能的后退一步。
“嫔妃擅闯本王寝殿是什么罪责?”
小女孩摇摇头,又退了一步。
卓洛进前一步,俯身道:“是杖毙。”
我身上立时掠过一股寒意,打了一个激灵。
小女孩吓坏了,脸色煞白,瘫在地上发抖,被两个侍卫架起,拖了出去,不一会就听到惨叫声,远远的撕心裂肺叫着:“阿姐救命……阿姐救命……”
我知道她说的阿姐不是我,可听在我这里声声直戳我心,我却犹豫着要不要向卓洛求情,我害怕,他能轻易决定生死,别人的可以,我的也可以。
“阿姐救命……”
我定了定心弦,卓洛救过我,我赌他不会杀我,我跳下床,靠近卓洛,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门边的都莱尼向我使眼色,轻轻的摇头,示意别说话。
可现在不说的话,会做一辈子恶梦的。
我把卓洛拉到一边,急急道:“跟你说,只会用杀戮控制国家的君主是最没档次,懂不懂以德服人,仁义治天下,就是在别人心中你是神,是信仰,愿意掏心掏肝的为你效力,你活着的时候,所到之处百姓欢腾,你死了之后流芳万古,成为世世代代后人膜拜的圣人,因为你所的每件事都是超级有品味的,你明白不?”说的这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卓洛不语,还是灵魂出窍般的看着我,真后悔没学医,没学‘变态心理学’。
“求你,放了那女孩吧,大王就是心胸宽广的圣贤。”我哀求着,听着外边减弱的喊声,心脏一抽一抽的。
“好吧,你去躺着,小心着凉。”卓洛淡淡地道,疑似人格分裂。
我怔了怔,拐了几道弯的哼了一个字:“啊~~~~~”
这时匆匆跑来一女子,扑通跪在门外,并未慌乱,言辞恳切,道:“大王,舍妹冒犯自当受罚,还请看在父王薄面上,念及舍妹年幼,请大王开恩,耶丽感激不尽。”
卓洛风度翩翩地挥手,道:“下不为例。”然后健步离去,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其中就有都莱尼,冲我咧嘴笑。
突然觉得卓洛对我实在太好了,这种好是要对比出来的,要不然打死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