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绝然行途
烈烈寒冬,北风惨栗,卷起久落的积雪不时翻飞在空。
突来嗤得一声,飞雪之中,骇见一股鲜血冲天喷起,彭得一声,便见白茫茫的雪地上坠了一具无头尸身,长剑尤握在手,一根根青筋爆裂凝滞,雪白的积雪中顿被断颈上,冒着热气的鲜血染得一片腥红。
旁边高耸的老树一阵剧烈震动,一时“呱呱”声和着扑腾翅膀声打破了冷寂。
“师父莫要怨恨徒儿杀了您,年年今日,我都会记着来拜祭您老人家。”
铿然一声铁剑入鞘,站立说话之人缓慢转身,一手拎着斩落的人头,冷漠向不远处的茅草屋走去。绵延积雪的脚印旁,蜿蜒流了一地鲜红。
刚走到门边,彭得一声,紧接着噼里啪啦的急促坠物声,突然从旁边柴草房中传出。
“出来!”此人步子一顿,手指撩起裘摆掩住剑。
余音久久不散,柴房内却是突然间没了动静,唯剩下寒风肆虐,呼啸作响。
半晌,就在此人耐心渐失,一声移步踩雪声响起后,吱呀一声,门扉终于颤抖着战战兢兢打开,露出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告饶的脏污身影。
“侠……侠…侠士饶命!”
“侠士饶……饶命!”
“侠士饶……”
求饶的声音颤栗难止,皮包骨头的身子冻得簌簌发抖,青紫的面上挂着透明的鼻涕,嘭嘭嘭的磕头声在冰天雪地中异常清晰。
此人一直不出声。
良久后,“抬起头来!”低沉的冰冷嗓音才响起,缓慢打断了他之哀求。声音之冷比刺骨的寒风还要令人胆寒。
乞丐吓得腿一软,只闻一股尿骚味飘进了血腥味中,本能紧紧一夹湿冷的双腿,阻挡寒风吹入,眼珠子中尽是不同他身体动作的机敏,刺溜一吸鼻涕,做出可怜恐惧之色,颤巍巍抬起了头。
见他面色竟完全不同言语之冷,只侧头淡漠扫过他,灰色貂帽盖头,披落的黑发以朱红帛带束垂在玄黑貂裘前,寒风下珠润的耳垂上若隐若现朱红光泽,耳珰!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竟忘了自己处境和掩饰:“你是女子!”
想起方才竟在她面前做那失禁模样,青紫脏兮兮的脸腾得不受控制一烧,猛垂下了头。
“记住我之长相。”
片刻后只闻一声冷淡之声,乞丐脑中腾腾直烧,也没想此话何意,急筛子似的无意识猛点头:“是……是……”
哐当一声,门扉紧闭声猛得把他惊了回来,过了许久都没有其他动静。乞丐未料她竟这般不再理睬他,诧异怔了一怔,抬头偷偷急望向草屋。
吱呀一声,关闭许久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乞丐急垂下头,继续磕头求饶。
“将尸体搬到地窖中,不得让任何人发现。草屋和里面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一个半月后我会回来带走尸体。”
乞丐不可置信怔住,她送他房子?哧溜一吸鼻涕,刷的抬眸激动点头,讨好急道:“是是是……女侠放心去吧!房子和尸体我都给你看着!”
女子继续清冷道:“一个半月后,若不见人,不论哪国,我都可轻易让你变成一具尸体。”
乞丐眸底感激一僵,瞅见了她手中一尺见方的木匣子,冷汗直冒,急露出卑贱之人才会有的神色,谄媚讨好出声:“小乞丐怎么敢违背女侠命令,若敢违背今日誓言,定叫我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地窖在哪里你知道,自己去找。”她根本没等说完,便冷冷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负好葛布包好的木匣,顺着覆盖了厚厚积雪的小径,未几消失在了茫茫飞雪之中。
乞丐未来得及细思她之言,极目远眺,面上全是激动:“知道,知道!女侠不用指点!”就在草屋后面放着烂铁锅的地方。
直到他去抱尸体,触手已冻僵的魁梧身躯时,才猛得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浑身骇出了一身冷汗,她居然早就知道他躲藏在柴房中了!
一日后,晨光熹微之时,商国边境聊城城外,已聚集了要入城的早行过往商旅,冬日光芒清冷射在大开的城门上,被碗口大小的铆钉折射出刺目银光。
城内外站满了兵士,身披铠甲,手执长戈,各个面色严峻,如鹰似虎注视着过往之人。要进城的百姓和商旅在城门外排成了一道长队,守吏一丝不苟检查每一个人。
见眼前女子一身貂裘护体,明明是钟鸣鼎食大家才会有的女子,却在寒冬腊月间步行在外,半掩在貂裘内的佩剑,提着颇有分量的匣子,透着一股说不出怪异,守吏不由多看了两眼,提笔蘸取火炉融化的墨汁:“何处人氏?”
寒风拂过,吹得鬓角一丝黑发飘过眼前,印着耳垂红坠别有一股肃寥之感,她平静将手中木匣交予了前来查看之人:“姒艳罹,鼓国青城郡。”
守吏写完后转向正在查看木匣的手下。
二人看清了内中竟是断首,尚未来得及看到尸首容貌,刺啦急声拔出腰侧佩剑,冷冷架在了她脖子上:“此女是杀人犯!”
排在她身后的所有人不料这么个柔弱女子竟是,吓得面色一白,急急退步,顷刻离了有一丈远。
她身周顿成空地,鸦雀全无,只有团团包围的冷冷长戈,寒光刺目。
姒艳罹面不改色看向守吏:“不妨亲自看过匣中之物后,再决定是否将我押入死牢。”
“放肆!”手执木匣的二人厉色一呵,见守吏听了里面是断首后面色苍白,急彭得一声阖住木匣:“城守岂是你可呼来唤去之人!”
当即看向士兵:“将她拿下,押入城牢待审。”
守吏注意到了那瞬间她眸底光芒,皱了皱眉,若是一般杀人犯,绝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带着尸首行路,一压翻滚不适的胃,苍白面色摆了摆手:“把木匣拿过来,打开!”
二人不敢违背只得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