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中,林风只觉得全身冰冷彻骨,左手和喉咙处各有一股刺痛不断往头部和胸口冲撞蔓延。好在每次刺痛加剧时,便有一团温暖从心头涌起,沁润到疼痛处,疼痛立刻消退。又有一股澎拜的凉意从腹部冲出,如凉风拂过,在身体里四处乱窜。凉风每冲撞一回,身体里的寒意就减少一分,如是再三,林风体内恶寒基本消失殆尽。
林风渐觉口中饥渴,鼻中隐隐传来的香甜迫使他慢慢抬起眼皮,眼前白光温润,随着光影渐清,林风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之上,柔和的白光从后面窗户漫照进来,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这是在哪里?我记得自己中了剧毒,然后呢?后面什么都记不得了。林风缓缓坐起身来,他看到床近旁的桌子上有几个金黄色的球状物,刚才闻到的香甜味就是它们发出的。
林风饿极了,料来放在此处的应该是准备的食物,抓起一个,瞧它玲珑剔透,芳香诱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就咬了下去。霎时,口中清甜四溢,只是外层晶体的坚硬触感让他生生又把咽到喉咙口的东西吐了出来。林风一面大叹可惜,一面忙忙将剩下的半截膏体倒入口中。待一气将所有球状食物全部剥开吞下后,林风方觉稍感满足,口齿间艳融香浓,回味无穷。
食罢,林风整理了一下装束,走出房门找寻游波筠。他来到角院,才发现此时并不是白天,自己看到的白光竟然是一棵摩天白树散发出来的。林风惊异地去摸树壁,就听一阵脚步声响,似乎是从角院前方传来的。林风抬眼,看到面前隔墙上有一排镂空雕花窗棂,就轻轻走了过去,探头一瞧,不禁背脊发凉。
只见偌大一个厅堂内几无一人,墙上布置着黑色灵帐,惨白的荧光透过帐幄朦胧地照在一口朱漆棺材上,棺材半明半暗,显得格外地阴森怕人。
不过让林风背脊发凉的不是棺材,而是一束蓝色的小草,它是林风在玄乙部族见过的那种泛着幽蓝光芒的奇草,此刻,它们正握在一个嘴角挂着鲜血的小男孩手里。
林风不敢出声,心中疑窦重重,只不挪眼地瞧着那男孩。男孩走到棺木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棺木,一张被灰土抹花的脸上牙齿咬得铁紧,瘦小的身子微微抖动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片刻,他用带血的手臂使劲抹了抹眼角,然后跪下,将那束蓝草小心放在了棺木前。
就听他呜咽道:“卞姐姐,小佥无能,不能替你报仇,我...我没哭...你说了男孩子要勇敢,可是...可是...可是那些恶人居然...呜呜呜......卞姐姐,这些花儿很美吧,就跟你一样美...呜呜呜...”。
“小佥!”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白衣妇人跑了进来,她看见那个叫小佥的男孩跪在棺木前,就放慢了脚步。
男孩头也不抬,兀自哭个不停。妇人见此情状,忍不住也扯起衣角来抹泪哭道:“小佥啊...娘知道平日卞姐姐对你很好,可是...可是娘也是没办法啊,我们一族天生就不会与人争斗啊...”
正说到这里,就听棺木内忽然响起“滋啦”之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显得异常刺耳。妇人和男孩听到声音都停止了哭泣,男孩脸上全是惊讶,而妇人脸上则堆满了恐惧。
随即,“滋啦”声渐渐变为了“嚓嚓嚓”的声音,就如动物用利爪在木板上划动一般,紧接着一个如从地底透出的瘆人女声轻轻“呃~”了一声。
那妇人浑身发抖,伸手拼命去扯那男孩。可男孩虽脸色煞白,却依然不愿就走。他用颤抖的声音问:“卞...卞姐姐,你...你还活着...活着吗?”
没有回答,四周一时安静得可怕,光线更加暗沉了,只有那束蓝色的奇草在这片昏黑中显得越发地娇艳欲滴。
男孩使劲吞了口唾沫,挣开母亲的手,小心翼翼探头去看棺木内情景。
女尸依旧头戴金冠,身着百花红袍,坠着玛瑙首饰,脸上盖着红巾,青紫僵硬的双手叠放在腹部上,没有任何异常。
男孩重重舒了口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欢喜,刚准备退开,眼角余光却清楚瞥见棺木内侧两边各有数道划痕,痕深寸许,触目惊心。再看女尸手指,深灰色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已长出半寸有余,指甲上全是乌黑裂纹,还沾着不少木屑。
男孩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听那方红巾下面,一个拖得很长的女声凄厉叫道:“嗬...嗬...哈...哈...你看到咯...你看到咯...”声音阴沉刺骨,贯在耳里说不出的刮肉挠心。
男孩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就见一只如鸡爪般扭曲的手掌慢慢从棺木中探出,“啪”的一声扣在棺材边沿,接着女尸身体如蠕动的蛆虫般翻出了棺材,“砰”的掉在了地上,然后就听“咔嚓咔嚓”声连响,女尸手脚非自然地弯折了几下,如蜘蛛一样站了起来。只是她是肚子向天凸起,四肢反折着地,斑斓的长发拖在地上,一颗乌青狰狞的人头挂在两臂之间,随着爬行来回晃动。男孩吓呆了,哪还认得眼前这怪物是他记忆中那个善良美丽的卞缚姐姐,他手脚打着颤,喉咙里发出极度害怕的呜咽声。
这时那妇人冲了过来,拖起男孩就往外跑。女尸幽怨地嘶鸣一声,迈着诡异的步伐追了上去,随着她爬行的动作愈加娴熟,很快她就赶上了跑得跌跌撞撞的母子两人。
那妇人听到背后风声急切,一扭头,满眼中一张脱臼的大嘴就咬了过来。妇人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脖子就已被女尸咬断,脑袋连着皮肉歪垂下来,斜斜挂在躯干之上。
“娘——”男孩惊恐的脸上流满了鼻涕、眼泪。女尸没有丝毫迟疑,再一伸嘴,“咔嚓”又咬住了男孩的咽喉。男孩身体不住抽搐,喉头咕哝,口内汩汩喷出鲜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两人的鲜血淌满了棺木前的地板。女尸等男孩不再动弹,才松了口,又慢慢缩回棺内,平身躺下,僵卧如初。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这一幕的林风同样被吓得不轻。他转过了脸,不敢再看,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这是什么地方?栩茸族人和筠儿呢?那女尸是卞缚?她是真的死了吗?为何她变成了一个嗜血的女鬼?
林风想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