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见王氏说动蒋诗韵,不由松了一口气。
若是蒋诗韵真要鱼死网破报官去,先不说蒋府的女儿日后都无法嫁人,就连她怕也丢人现眼了。
就算是查不出是她下的药,到时候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还是传出去了。
她朝蒋德章点点头,蒋德章面色好看了些,低头冲一边的婆子吩咐,“把王氏架到柴房去关着。”
只要蒋诗韵不报官,他有的是法子惩处王氏。
蒋诗韵一听急了,王氏身上的伤还未好,关到柴房里怎能受得了?这不是明显折磨人吗?
“不行,娘受伤了,要好好调理着,还是住这儿吧。”蒋诗韵起身就要去扶王氏。
若是把王氏关到柴房里,这正屋里的东西钱氏就可以动手藏匿了。到时候,即使她报官,也什么都查不到了。
钱氏眸中的冷芒一闪而过,仰起尖尖的下巴,冷冷地看着台阶下的王氏母女,“大侄女这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女孩儿家本就不该搀和这样的事儿,要不是看在你们母女一场的份上,你怕是见都见不上王氏的。”
话落,她就挥手招呼婆子上来。
蒋诗韵抬眸,对上钱氏那双细长的眼睛,冷笑连连。
她这是蹬鼻子上脸了?刚才说要报官,瞧她吓得那熊样!
这会子她又抖起威风来了?
呵呵,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并不理会钱氏的话,径自招手叫着春兰和春桃,“过来帮我一把,把我娘扶到屋里去。”
她倒要看看哪个人敢过来阻拦?
春兰春桃姐妹身上的功夫可不低,那日,在厨房里,钱氏母女也是见识过的。
不过钱氏那日只看到厨房里一片狼藉,七八个婆子躺得躺,趴得趴,还没真正看到春兰姐妹出手呢。
这会子见蒋诗韵完全忤逆她,气得面色发白,转身就朝蒋德章抱怨开来,“二叔,你看,大侄女真是……”
“无法无天”四个字她故意咽了下去,像是给蒋德章留了点儿面子。
可是个有心人一听还是能听出来的。
蒋德章不由更恨王氏了,都是这个贱妇教出来的女儿,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要是再由着女儿和王氏待在一块儿,将来保不准女儿也能干出这种偷汉子不要脸的事情来。
他面色铁青,恶狠狠地叫过几个粗壮的婆子,“把姑娘拉开!”
那架势是要来硬的了。
蒋诗韵冷眼竖眉挡在王氏跟前,看着春兰姐妹,冷喝道,“有不怕死的上来就给我照死里打,我连我娘都护不住算个什么人!”
春兰春桃两个立马就摆开了架势,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蒋德章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嫁入安国侯府?你姑母可是说了,过几日,人家那边就过来提亲的!”
他关心的只是这个!
蒋诗韵望着地上面色白如金纸的王氏,涌上一股心酸,摊上这样的夫君,王氏心里,在滴血吧?
王氏也望着她,吃力地吐出几个字,“秀姑,还是听你爹的吧。”
蒋诗韵轻轻地摇摇头,王氏倒不是怕蒋德章,而是为了她的亲事着想。
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能依靠的只有夫君了。
可眼下夫君恨不得吃了她,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在她眼里,蒋德章虽然不是一个好夫君,但是女儿是亲生骨肉,他总得为女儿筹谋一门好亲吧?
何况安国侯府又有蒋氏照应着,这是至亲姑母,女儿将来嫁过去,定不会吃亏的!
她自个儿出身于小商户之家,她已经尝尽了出身的苦头了,她不愿女儿也嫁给小户人家。
在她看来,钱氏要不是出身于望族之家,怎能嫁给蒋德功,怎能掌家?
虽然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可在她面前还是那么地趾高气扬,耀武扬威!
夫君之所以这么听信她的话,还不是想着好依仗人家?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出身造成的!
她要是有个好的出身,蒋德章哪敢这样对她?
一霎时,王氏心里千回百转,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拖累了女儿。
她吃力地翻动着肥硕的身躯,拼命地想爬起来。她要自个儿到柴房去,不要让女儿难做人!
蒋诗韵看着那个肥硕的身子在地上像是一只大蚕茧在蠕动一样,双眼不禁湿润了。
王氏能给她的也就这些了,可这些却是她的一颗心哪!
她不忍看她如此卑微地活着,为的只是她嫁个好人家。
她忙一把扶住王氏的手,和春兰一起把她拉起来,目光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娘,咱不去柴房,女儿能不能嫁给好人家,不是你到柴房就能决定的!”
不容王氏再多想,她朝春兰努了努嘴,“把我娘扶到屋里去!”
钱氏双眉一挑,犀利地扫视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婆子,那几个婆子会意,就冲上前来去拉扯蒋诗韵和春兰。
春桃跳出来挡在了她们身前,对着最先冲上来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当胸就是一脚。
那婆子“咕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压得后头几个靠近的人仰马翻,叫声连天。
钱氏气得破口大骂起来,“小贱人,敢在我们蒋府撒野?”完全没了往日装出来的贤良端庄的样子。
蒋诗韵唇角勾了勾,这就是钱氏本来的面目吧?
完全是个泼妇嘛。
“大伯母这是在骂我是‘小贱人’吗?”她明知道钱氏骂的是春桃,故意往自己身上招揽。
钱氏骂得其实就是她,但是偏偏不敢承认,忙打住解释,“大侄女误会了,我骂的是这个小蹄子!”
她伸手指了指春桃。
“哦?原来是她!”蒋诗韵恍然大悟地咂了咂嘴,见钱氏又板起脸来要开骂,笑嘻嘻地开口,“只是大伯母不知道吗?是侄女我让她撒野的!”
说完,她挎着王氏的胳膊就往屋内走,“大伯母,请让让!”浑然不把钱氏放在眼里。
钱氏抖着手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气得嘴唇乌青,扭头瞪着蒋德章,“你看看你看看……”
春桃在前面开道,见佛杀佛遇鬼杀鬼,五六个婆子都被撂倒在地上。
蒋德章也惊得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没想到那个奸夫的女儿这么厉害!
钱氏也没什么招数了,府里能干的婆子统共这么多,全都用上了。其余的也就三四个丫头,并几个小厮。
两个跟着老爷上衙门了,余下几个都在大门口看门呢。就算这会子叫进来,估计也不够春兰姐妹塞牙缝的。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氏被搀进了屋里躺炕上了。
屋内,还有她未来得及销毁的东西,她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扫一眼正站在门口看呆了的慧儿,她没好气地骂道,“杵这儿当木头桩子啊?没见你们太太还病着呢吗?还不赶紧进去伺候着?”
慧儿心领神会,忙点头答应着,进了屋。
可刚跨进去一条腿,就被蒋诗韵给支使了出来,“出去烧点儿热水去!”
她只得垂头出来,经过钱氏身边时,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这会子王氏的屋内怕是连针都插不进去了。
钱氏忐忑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只好另想他法。
屋内,蒋诗韵又叫过春桃来吩咐,“拿着这块玉佩到锦衣卫衙门里去找他们的指挥使去,就说我说的,先跟贺指挥使借点儿银子使使!”
春桃接了那玉佩,在钱氏的眼皮子底下笑嘻嘻地出了门,一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