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行人走到花厅的时候,江红绡已经等在廊下。
看见跟在他们三人身后的唐明琲与凌少堂,她面上虽滴水不漏的与行礼问安,心中却隐隐生出了些不安来。
“老爷,世子和凌大人前来,可是有要事?”江红绡跟在苏湛身后落座,低声试探道。
苏湛看了她一眼,眸底深处带着探究,语调甚是清冷:“世子与鸾儿有婚约在身,前来探望一二罢了。凌大人与禛儿有些公事,索性凑了一路。”
江红绡似乎没想到苏湛会耐下性子与她解释,面上露出些惊诧来。随后她垂下眸子,带着几分委屈似的说道:“妾身今日怕是在做梦,老爷许多年不曾与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苏湛瞟了她一眼,道了句:“红绡,还记得当年你嫁进苏家之前与我说过什么吗?”
江红绡一愣,随后浑身像被浸在寒潭中一般,一股冷意从脚底升到眉心……
她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姐夫,红绡知道你只爱姐姐一人,不求姐夫爱我,只求姐夫念在鸾儿可怜的份儿上,就完成姐姐这唯一的遗愿吧……”
而她口中唯一的遗愿,是娶她入门,做续弦。
当年她心思简单,以为只要江画楼死了,苏湛就会爱上自己,即便不是现在,那么也会日久生情……
可是,没曾想,那人竟然冷决到丧期一过,便放下幼女,头也不回的远赴边疆。
这一走,便是这么多年。起初,她还能借着鸾儿的由头,与他送信。他也偶尔回京,但是心思却全在他那咿呀学语的女儿身上。
那时候,她就在想,是不是这个多余却命大的丫头阻碍了她。于是,她便让那小丫头消失了。
她以为没了那小丫头,她会更容易接近他。却不想,自打那小丫头小时候,他便再也没主动来见过她。
江红绡想到这,目光看向苏鸾,眼底带着些许怨毒之色。
随后,她垂下头,与他说道:“妾身记得。”
苏湛点点头,眸色深深,定定的看向她,意味深长的道了句:“你记得就好。我怕这日子久了,你一不小心将这它给忘了。”
江红绡神色一震,干笑一声:“怎么会呢……”
她听得出他在提醒她安守本分,可这么多年,她守得够久了……
他们的说话声很小,随在他们身后落座的几人只看见他们在低语,却听不清内容,只看见江红绡的脸色一时变了几变,最后像被抽取灵魂的木偶一般,面无表情的作陪在一旁,看着他们推杯换盏。
苏鸾坐在苏禛和唐明琲的中间,眼前的碗中堆着如同小山一般的菜,都是这两人添给她的。
她有些无奈,默默无语的低头闷声吃着菜,全然不管两人之间那你来我往,一触即燃的战火。
席间,因着江红绡在场,大家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半点也没提到今日发生的事情。
晚宴吃罢,又同苏府上下一同祭了月神,唐明琲和凌少堂才被安排在了主院的客房内。
这客房与掌珠阁只有一墙之隔,临着墙种了不少细竹,风一来,隐约能听见竹叶的沙沙声。
苏鸾穿着白色暗纹的锦缎里衣,坐在铜镜前,如墨般的长发垂在腰际,她手里摆弄着一个嵌着石榴红的檀木簪,唇角微微带着丝浅笑。
铃铛将房内的灯芯剪了一半去,这才看向一动不动的苏鸾,温声道:“主子,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吱呀的响了一声,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身进来。
铃铛听见了动静,下意识的朝来人飞身出手,一招一式都如快如雷霆,甚是霸道。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落了下风,被来人生生压制。
苏鸾听见声音,忙从里间探出头来,只见唐明琲出手飞快,朝铃铛颈间一点,便让她登时僵在原地,没了动作。
苏鸾看向他,带着些薄怒嗔道:“世子爷,你这大半夜的闯进小女闺房之中,怕是不妥吧!”
唐明琲挑着眉,朝她走过去,伸手见她一揽,便将她柔软的身子桎梏在了怀里:“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这戏还演上瘾了,嗯?!”
他尾音轻挑着,眸子里带着些威胁。
一旁的铃铛看他对自家主子动手动脚,一时急的想要哇哇大叫,可却无奈与被人定了身子噤了声。
苏鸾挣开他的手臂,朝铃铛看了一眼,见小姑娘急的满头大汗,睨了眼前的男人一眼:“你先把我这丫鬟解开!”
唐明琲无奈,只好伸手飞快的在铃铛的颈间点了几下。
铃铛见他对自家主子言听计从的模样,一时迷惑了,嗫嚅道:“主子,这人……”
苏鸾捏捏眉心,对她挥挥手道:“没事,自己人,你先下去歇着吧。”
铃铛看了唐明琲一眼,讷讷的应了个“好”,转身出去,将门替她关好。
见人出去了,苏鸾才回头瞪了眼唐明琲:“你来做什么?!”
唐明琲啧了一声,伸手捏住她的小鼻子,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这几日你音信全无的,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苏鸾甩开他的手,揉了揉泛红鼻头,幽幽说道:“小女不是都给世子爷放夫书了嘛,世子爷还找小女作甚?!”
唐明琲眯了眯狭长的凤眸,抬手捏过她的尖尖的下颌,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确定那是放夫书,而不是夫人写来与为夫告状的?”
苏鸾轻哼了一声,垂着眼,不看他:“才不是告状!”
唐明琲低头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听见她吃痛的低呼,才松开口,低低说了句:“叫你口是心非!”
苏鸾杏眸里带着些氤氲,哼唧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惹得一身桃花债!”
唐明琲被她酸溜溜的语气惹得低笑一声,温声问道:“所以你就忍不住认祖归宗,当回了你的苏家大小姐?!”
苏鸾没吭声,仰起小脸儿,一踮脚,张口咬在他的下巴上,惩罚似的磨了磨,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