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小时后。
离钟离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看样子有所好转。
真好闻。
墨阳抽了抽鼻子，悄悄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雨打车窗的声音沉闷而急促，莫名感到一阵慌乱。燥热撩拨着喉咙发痒，有大口饮水的冲动。
离钟离盘膝落坐，双腿修长而紧实。她没穿鞋，一对赤足白里透红，再向上便是黑衣里的傲人丰满。
墨阳暗叹：“差不多行了，这怎么还成色坯了……”
舌抵上颚，眼观鼻尖，静气凝神。
凝了没有5秒钟，贼眼又不老实了，在离钟离纤细的脖颈处死死定住。不知不觉间，鼻孔张得老大，呼出几口热风，烫得嘴里格外难受。
离钟离突然睁开双眼，语气调侃：“看够了没有？”
“啊？”
墨阳吓得全身一哆嗦，诚实道：“还没有。”
离钟离横着他，冷声道：“占便宜你倒是积极，干正事没见你出过力。”
“对不起。”墨阳心虚，赶紧低下头。自己确实没帮上忙，这便宜还是不占为妙。
“事儿结了，回吧。”
离钟离没理他，抬头望向窗外，似是在告别。墨阳伸长脖子凑过去，恍惚间好像看见几缕灰影消散于雨幕中。
“离我远点。”
离钟离一巴掌给他扇开，厌烦道：“总往我身上贴什么？自己没长骨头啊？完事啦，我要回家了。”
“哦。”墨阳搓着被拍红的侧脸，问道：“你能开车吗，身体怎么样了？”
“没得事，你有什么打算？”
离钟离从后座爬到驾驶位置，见她还光着脚，墨阳赶紧把鞋给她捡过来，殷勤地又给她套上：“凉。”
“哎哟……”离钟离满意地说：“你要不是快死了，还真挺招人疼的。”
一听死这个事，墨阳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祈求爱情。
“我去趟警局。”他想起上官燕之前所说，务必让他去交待清楚。
离钟离啧了一声，笑道：“去找那个小女警呀？”
“不是不是。”墨阳赶紧摆手：“是我姐的事儿，可能有线索了。”
“哦。”离钟离随口应了一声，明显没走心。
墨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心里总是一跳一跳的。他不是小孩，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是爱慕之情。
“行，那你回吧，我去对面坐公交。”墨阳说着打开车门，不管离钟离哎哎的叫他，飞快跑过街道。
此时公交进站，墨阳没回头，跳了上去。
……
办公室。
上官燕坐在电脑前，噼啪敲打键盘，好像有仇似的。
“那个，我应该怎么交待？”墨阳全身湿透，脸上挂着水溜子。
“交待个屁呀。”上官燕一拍桌子，狠声道：“跑啦？”
“跑了？谁跑了？”
上官燕气道：“冯小刚跑啦！”
“冯小刚跑了？冯小刚不是开演唱会呢？”
“操！”上官燕忘了形象，开口骂道：“是眼镜男，他就叫冯小刚，他跑啦。”
“操！”墨阳也跟着骂了一句：“怎么跑了？让我揍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了，还能跑？”
上官燕斟酌了几个词，不能给组织抹黑，沉声道：“那个……可不是吗，就跑了，太狡猾了。也怪你，看你给打的，站都站不起来，直接送医院去了。趁大家伙没注意，跑掉了！”
她看墨阳脸色铁青，又补充道：“你也别泄气，在他身上取了样，跟眼镜男完全匹配。十四起凶杀案他算是坐实了，网上正放信息呢，通缉他个混蛋，天崖海角也没有他容身之地。”
“行。”墨阳叹了口气：“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撤了。”
“别急，你简单说一说是怎么抓住的冯小刚，现场破坏的有点严重啊，怕是糊弄不过去。”上官燕拿出个表格，让墨阳先填一填。
末了两人对照着胡扯一通，把破坏公物的事全推到冯小刚身上。
20分钟后，上官燕说请他吃个饭，谢谢这两天的关照。
墨阳说：“不用，时间不多，来不及吃饭。”
“你看看，这给你忙的，还来不及吃饭，你国家主xi啊？”上官燕气哼哼，向下拉了拉裙子，动作太大，差点走光。
……
回到巷子口。
只过了三天，却恍如隔世。
自己命在旦夕，姐姐离奇失踪。
又得了个能当望远镜使的左眼，侦破杀人藏尸案，跟千里传音的老道聊了天。看见了僵尸，国产狼人，还获得一身高超武艺。
“我这是不是等于会‘武’了？”墨阳自嘲。
突然由巷子深处走出一个男人，手撑雨伞，遮住脸面。
“借过，谢谢。”
与墨阳擦肩而过。
就看小文顶着苹果脸，奶声奶气地站在门口，向那人摆手：“再见，下次再来哦。”
墨阳奇怪，他家好像没什么亲人才对。
以防不测，来到小文面前问：“小文，他是谁呀？”
“叔叔好。”
小文先甜甜问好，才继续说：“叔叔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帮助爸爸回家，我需要做四个任务？给饥饿的人食物，给无家可归的人住处，安葬逝去的人，坚信我会成功。”
“当然记得。”墨阳笑了笑，想揉揉她的脑袋，但收回手。
他的手不干净，脏。
小文伸出两根短粗的手指头，咧嘴笑道：“这是第二条，给无家可归的人住处。他昨晚喝多了，睡在大街上，我就叫妈妈把他捡了回来，所以，我完成了第二条，嘻嘻。”
“这样啊……”
墨阳心中顿感不安，这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妥。但仔细想想，实在很危险。
“小文，进屋了，淋了雨会感冒。”
这时小文妈妈站在屋内叫她，墨阳用眼神询问，她妈妈显然听到二人对话，于是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没事就好，墨阳跟她说一定要加油，爸爸会回来的。
“嗯。”小文坚信。
……
打开锁，推门而入。
一楼堆满杂物，潮气激活灰尘，满屋子土腥味。
踩上楼梯，没有习惯的“嘎吱”声。
“真的不同了。”
墨阳脚步轻柔，踏木无痕。
他坐在桌旁，墨云经常坐在这，等他夜班结束，早上归来。迎接他的是灿烂微笑，和朴实美味的早饭。
短短两天，桌上已然积满尘埃。
“叮叮……”
微风过堂，吹响风铃。
他眼睛发酸，却是无能为力。
拿出电话，先打给墨云，无人接听。
又打给那个烂熟于胸的号码，还是无人接听。
单手抚额，思绪万千。
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漏洞，一定有！
墨阳垂死挣扎，脑海里划过闪电，他弹身而起。
对啊！！！
赶紧打给上官燕。
“有事吗？”上官燕语气不善：“连饭都没时间吃，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墨阳近乎哀求：“有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
“定位我姐的手机！”墨阳快速说。
有很多软件可以定位手机位置，但需要提前设置，以及一些安全密码。并且精确度难以达标，有时会相差几百米。
他与墨云都没弄过这些东西，所以只能通过更尖端的手段予以完成。
上官燕沉吟片刻，试探道：“这不合规矩，我恐怕没有权限。”
“上官燕。”墨阳手指发抖，颤声道：“求你，我求你了。”
求我？
上官燕又拉了拉裙子，笑道：“成，帮你一次。”
……
北山。
山不大，松木为林。
急雨冲刷，山角泥水奔流，几近滑坡。
山势平庸，景色枯燥。
没人来此游玩，加上天气糟糕，更是冷冷清清，人迹罕见。
上官燕身披雨衣，带头前行：“就是这，我找技术部门的兄弟帮忙，就在这附近。”
她手里拿了张地图，地图左上角用红色点了一笔。
是墨云电话所在位置。
墨阳跟在上官燕身后，脸色苍白，胸腔内火烧火燎。只恨自己不会飞，道路泥泞，寸步难行。
此时才过5点，天色便彻底黑透。
上官燕早有准备，拿出防水手电，对照地图，逐渐摸索出一条小道。
在林中转了半天。
停步。
“就是这！”上官燕抬眼打量墨阳，见他没有过激反应，继续开口道：“做好心理准备。”
此地有五米方圆泥土。
即没有树，也没有草。
最近被翻新过，有人在此挖了坑，埋了东西……
墨阳拿出电话，屏幕荧荧闪光，黑暗中泛起冷色。他找到墨云的号码。
手指颤抖，心也在抖。
他按不下去，如果不知道真相，那他还存有一线希望。
知道真相后，人生将陷入绝望。
“你……”上官燕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吐出一个字，便说不出口了。生死面前，心灵鸡汤没什么大用，只会恶心人。
墨阳凝视着上官燕，真诚道谢：“你帮了我大忙，一生中最大的忙，谢谢。”
“甭说这些。”上官燕豪气干云，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黏着侧脸。
墨阳抬手替她整理，慢慢掖回耳后：“谢谢。”
“不用。”上官燕低头，语气轻不可闻。
六天之后我将死去，还有什么不敢面对？
墨阳按下了拨号键。
两秒钟后。
幽幽音乐声由脚下传来，声音沉闷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