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喘了口气，慢慢站到离钟离身前。他嘴角挂着鲜血，心想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个男人，而且看对面那哥们的身手，估计不能善罢甘休。
能帮她抵挡一阵是一阵吧。
谁知离钟离突然一把给他扯了个跟头：“让开，分不清大小王呢？跟这挡啥道啊！”
“我……”墨阳坐在地上，望着离钟离的背影，气的直哆嗦。
“咳。”离钟离先是咳嗽一声，见那人还躲在暗处不说话，心里就有底了：“怎么着，报仇来了？”
没人回答。
离钟离又说：“黑漆抹乌的不开灯，那你肯定不是此间主人了。照面就下杀手，还挺有两把刷子，说来也不应该是小偷小摸的蟊贼。不偷东西，不是主人，门是锁住的，你自行潜进来，除了寻仇，也没别的解释了。难道是偷情？”
“我是……”那人说话了，隐在黑暗中的他换了个角度，站到二人侧面，手中菜刀寒光闪现。
他的声音很沉静，但带着与之不符的青涩：“我是……打扫卫生的。”
没错，是青涩，好像是高中生的样子。
离钟离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别跟我鬼扯了，这么着吧。咱井水不犯河水，自己干自己的，你不寻仇吗？仇人也不在，你就跟这等着吧，我们呢，也不耽误你办正事。我们拿点东西，马上离开。”
黑暗中刀光抖了个花，却是不言不语。
雨越下越大，拍打窗子的声音清脆而冰冷。一缕光线由窗帘缝隙间穿过，飘浮的灰尘在光线中亮起星星点点。
离钟离顿感不妙，是杀气，对方是要杀人的，或者说，他的刀是要饮血的！
“小伙子，我跟你讲啊。要是真打起来，你也看见了，我们绝对不是怕你，到那时候究竟谁完蛋还指不定呢。”离钟离飞快道：“所以从广义上来讲，咱们还是一伙的。你要命，我求财，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何乐不为呢？”
那人沉默，似是在思考，他缓缓向前迈了一步。人仍然在黑暗中，但手中的刀，却亮了出来，看得清楚。
通体乌黑，尖头圆身，就是一把菜刀。
但刀身上有两个明显的凹痕，好像被大口径枪支迎面打了两枪。
而接近刀背的地方，赫然烫了一行红字。
“民族英雄”。
斜下角三个字。
“小平赠”。
“哎哟我去……”离钟离拉了一把披在肩头的黑衣，精致五官扭出个怪异的表情：“您不是姓周吧？”
“你怎么知道？”黑暗中的人声音压低，充满戒备。
“别紧张。”离钟离向他摆摆手：“我认识你父亲，这把刀应该是他的吧？怎么传到你手里了？”
嗡！
刀锋在发颤，他向后退了一步，完全藏进了黑暗中：“我不相信你？”
“这孩子，跟你爹一点也不像，戒心太重。”
离钟离站在原地，并没有贸然接近他，而是像哄小猫小狗一样轻声细语。说了一些曾经与他父亲并肩战斗，惩恶扬善，维护世界和平，打击罪恶势利，保护国宝驱逐外敌等等狗血故事。
墨阳抚着额头，心想这尼玛要是有人能相信，我立刻把地上的大理石桌子吃掉！
“原来这些是真的？我老豆喝多的时候经常跟我提起，我还以为是他醉酒说的疯话。”
那人听了离钟离的瞎掰，立刻热情洋溢，笑呵呵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只见他衣冠楚楚，小西装挺拔有型，脑袋上梳了个油亮的大背头，白衬衫上还打了个领结。从里到外透着股子帅气，只不过他身材略矮，离钟离那大长腿都快到他腰了。
墨阳盯着石头桌子，吓出一身冷汗：“这他妈都是真的？”
离钟离不由分说，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像看儿子似的细细端详，笑么滋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抖手将菜刀插回后腰的刀鞘中。整个人被她搂在怀中，一阵柔软挤得他脸红心跳，赶紧向后挣脱出来，低头说：“我叫周大福。”
周大福是HK极具影响力的品牌，说起这三个字就能想起黄金、珠宝和花不完的钱。居然有人用这当名字，也是挺有情调的。
名为周大福的少年感觉出离钟离二人异样的目光，其实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从小学到现在。每当自己站在讲台上报出名字的时候，总是引来哄笑。
他解释道：“老豆希望我大福大贵，家财万贯，不必劳累搏命。”
离钟离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我懂，话说你怎么到这来了？你现在应该……应该读大学了吧？”
“老豆说那玩意没什么鸟用，浪费时间和生命，不如去杀猪卖肉。”
“还是那么有品味。”离钟离由衷叹道。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是看你刚才出刀的样子，可不像是闹着玩。你跟这阚言轻阚少爷有仇？”
周大福摇头，淡淡道：“没仇。”
“那你这是？”
“我遇到一个孩子，他父亲死于非命。我收了他5毛钱，所以来替他报仇。”
“5毛钱？5毛钱你就替他杀人！太便宜了吧？”
周大福看不出波澜，只是笑道：“不便宜，他只值五毛钱。多了，我不收。”
离钟离总觉得这孩子似乎走上了某种极端：“你爸爸呢？多年没见，不知道现在可好？”
“老豆退休了，环游世界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这样啊。
离钟离皱眉道：“按理说你应该接他的班，你怎么……”她斟酌了几个词，说：“干起自由职业了？”实际上她想说你怎么还当上杀手了，但毕竟杀手不甚好听。他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正是建立三观的当口，不应该给他太多刺激。
周大福很坦然：“老豆说他的工作不适合我，让我游历山川江河，看尽世间冷暖，才能不被人利用。真正理解我们所生存的世界，才是人生的意义，他还说我们一家人都脑筋不太灵光，所以不能交错朋友、跟错人。”
“但你为了5毛钱就去杀人，这不算是交错朋友吗？”
“不会错，因为我相信他，哪怕他是个孩子。”
离钟离暗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当圣母了。周大福和他爸都有着自己的处世哲学，普通人无法理解。
“那个……”墨阳在二人旁边摆摆手，他完全听不懂这俩家伙在说些什么，但怎么着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地拉家常吧？
离钟离回手就是一巴掌：“闭嘴。”
“要不是为了我姐，我早跟你拼了。”墨阳捂着脸怒视离钟离，当然没有说出口。
离钟离紧了紧肩上的衣服，眼神复杂，对周大福说：“行了，你自己多加小心，手脚要干净，免得后患无穷。”她阻止不了周大福，但言尽于此，多说无用。
周大福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顺其自然吧。
离钟离带着墨阳来到另一处房间，屋内光线昏暗，墙跟处点着烛火香炉。火焰幽幽摇晃，将二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扯出去老长，抽筋似的跳动。
“就是这。”
离钟离缓步绕过桌椅，站在香烛前。
只见在案坛上立了个黑牌牌，墨阳一看就脱口道：“跟眼镜男家里的一样？”
“嗯。”
离钟离点点头，没说什么。
不知是何种材质，黝黑反光，像抹了层油。底上下刻着奇怪的图案，完全看不懂是个什么意思，在中间部位则是一副八卦太极图。
黑牌牌的前面，有一个拳头大的铜球被框架悬在空中，铜球下却是放着一个瓷盘。白色瓷盘的四周画了些怪模怪样的图案，而盘子中间不知是酒精还是别的东西，居然点出一团绿色火焰，无时无刻的炙烤着上面的铜球。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墨阳盯着黑牌牌，总感觉有着一丝丝违和，却是找不出具体原因。
“确实不对！”
离钟离冷哼一声，抬手将黑牌牌给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