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过,四周寂静无声。
金铭尴尬挑眉:“难道是我猜错了?”
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我觉得我还沒有弱到分不清周围有沒有人。”
四周仍是寂静,片刻后,从暗处走出一个身形瘦削的人。见到金铭,他并无恐惧,而是一弯腰,恭敬道:“金公子。”
金铭看着那人的脸思索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问:
“钱乙?”
三年时光,足够改变一个人,所以当钱乙站在金铭面前时,金铭都不确定眼前这个看起來实力不凡的人,会是当年那个有些怯懦、有些死心眼的人。
“你藏在叶家附近做什么?”
人心险恶,就算是钱乙,也不能不防。
钱乙已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道:“陵主有令,要属下时刻跟在叶小姐身边。”
真的是在乎吗?金铭眯了眯眼,仍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师父,现在还好吗?”
钱乙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领主一切如旧。”
将小七伤的那样重,师父还能一切如旧,当真是好样的。既然一切如旧,无愧无悔,为何还要改变墨陵外的屏障呢,难不成是怕小七报复不成?为了免除后患,不是连小七的控力都夺回了吗?
“我有多年未见师父了,可否带我上山一趟?”
金铭虽是询问,语气却不容置辩。钱乙对于这群人还是非常了解的,上一刻对你笑语盈盈,下一刻就可以送你去见阎王。就算他说不,到最后还是会妥协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钱乙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很爽快的说了声“好”,反正,陵主也需要有人來解救。
金铭很满意钱乙的配合,便让钱乙夜里來找他。
……
瑶台上,锁心树下,一着红衣的女子面对着严释天,衣上绣着的,是和锁心树上一样的花,每一朵都开的灿烂艳丽。
女子面容模糊,只是朝着严释天伸出手來,手里便是那一块通灵血玉。
阿惜?阿惜?
仍旧看不清女子的模样,严释天努力想要靠近,却始终沒法靠近。
忽的一阵大风,雪花翩飞,严释天伸手接住,才发现那是梨花。一年一度的梨花雨,來了。女子朝他走近,将通灵血玉递到他面前,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
“阿惜?”严释天未接玉,只是叫出了心中人儿的名字。
而眼前的迷障逐渐散开,女子的脸变得清晰。林夕!林夕!
严释天惊得一退,却见女子手中的通灵血玉变了样,那分明就是一颗人心,还在往下滴着血……
“师父……”女子哀怨唤道,一脸无辜与茫然,眼中流下两道血红……
“不!”
严释天恐慌地一挥手,却沒有碰到那女子,他醒了。
阿惜,阿惜,三年不见,你可还恨我?你可知,离了你,我也快要活不下去了呢。
“阿惜,对不起。”喑哑着嗓子说了句,严释天起身。看來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三年了,每每睡着,便会做同一个梦。
他以为那日一别,两人之间便再无瓜葛,他也告诉自己,既然狠下心要为林夕报仇,既然狠下心要放下叶子惜,就不要再去牵挂。可是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他。
他真的很怕,梦里的都会变成真的,他怕叶子惜真的是将心完完全全给了他,而他真真的伤了她的心。梦里叶子惜痴痴看着他的表情,让严释天忍不住想要逃避,他真怕,真怕那个看起來几分痴呆几分俏皮的姑娘,还在痴痴地等他。
“陵主。”有人礼貌地叩门,听声音是钱乙。
严释天忍不住皱眉,他怎么回來了?
屋内烛灯一直点着,未曾熄灭。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果然是钱乙,以及他旁边站着的金铭。往外望,雍山之上,可谓灯火通明。
“师父。”金铭谦逊地低头,不管严释天做了什么,他都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见是金铭,严释天虽说有几分吃惊,但更多的是放松。好在來的是金铭,不是叶子惜。严释天真的想不到,如果是叶子惜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该如何应对。
來时,金铭还有些怨恨严释天,而在來的路上,见到雍山处处都点着灯,便好奇问了句。
钱乙说:“初回墨陵,陵主夜夜噩梦,总也睡不安稳,从此,雍山夜夜灯火通明。”
而见到严释天,金铭只能感叹,原來情爱真的能让人有这样大的改变。严释天仍旧是白衣,却沒了昔年谪仙风范,面色更显苍白,眼窝有些陷下,真真成了个病美男。
“师父,深夜叨扰,不会嫌烦撵我走吧。”
“怎会。”严释天面上沒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心底却现出一份焦虑,莫不是叶子惜出事了,“你既然深夜前來,必是有要紧事的。”
严释天带笑邀金铭进屋,倒上茶,任茶香在房间内萦绕,却不提金铭此行的目的。
金铭细细揣摩着严释天的一举一动,最后才问道:“师父今日睡得不好?”
能睡好吗?
严释天苦笑:“你既知事情原委,何必來揶揄我?你回沉碧岛后,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一无所知呢。”
金铭叹气,那些事他不想提,却是真的已经发生了。
“雪姬死了,岛主也死了,我是新一任岛主。”
一时之间,严释天也不知道该说“节哀”还是“恭喜”,只是淡淡道:“你呢,睡得好吗?”
这种时候,严释天还能开玩笑。金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敬佩吗,敬佩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一开始的确睡不好,总是梦见雪姬。在雪地里跳舞,跳得很美,跳完就缠着我要我夸赞几句。后來在梦里,南宫大哥向雪姬提亲,这一次,我对雪姬说:‘别嫁,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
现实里得不到的,便渴望在梦里得到。
“可是雪姬还是死了,她和我一起,驾船在海上。她说其实她一直想要我带她走,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说我这是在逆命而行,老天把雪姬送來,就是给沉碧岛的,一个大浪袭來,雪姬被淹沒了……”
金铭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使是梦,也像是真实的一样。他在梦里又失去了雪姬。
“不过后來,便渐渐好了。雪姬和南宫大哥的孩子很乖,岛上的居民也很配合我的治理。我想,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我在岛上耐不住,便又回來了,一來是想找成杰,二來,想看看小七他们。”看了眼严释天的脸色,“师父当年,可有什么难处?”
金铭始终不信,严释天真的就只是为了林夕而杀叶子惜全家。说不定,有什么苦衷,至于是什么苦衷……
“沒有难处。叶玮害死林夕,理应偿命。”
“可是……”
“可是我与阿惜相爱,不该杀她家人是吗?”严释天眼中是彻骨寒意,“因为我们的私情,就可以让林夕一家枉死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金铭知道,严释天从某种角度上來讲,算是一个倔小孩。不同于一般的倔小孩,他的倔强所在,不在于心中所想。
“师父,你还喜欢小七吗?”
金铭承认,从第一眼见到叶子惜,就被这个小姑娘给深深吸引了。那时她不漂亮,孩子气,可是又显得那样真实,在他的世界里活蹦乱跳。他早就把叶子惜,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任何男人敢让自己的妹子受委屈,都是罪人,,唯独妹妹自愿受的委屈不同。他只想知道,严释天是不是还爱着叶子惜。只要还爱,一切都会有转机。
“锁心树下亲吻,便可长相厮守。”
严释天目光有些涣散:“不知在梦里亲吻,算不算。那日我夺阿惜控力之前,曾问过她,她说的,我们沒有可能了。”
“那师父是放弃了,既然放弃了,为何还要派钱乙日夜守着小七呢?”
“她沒了控力,总是不方便的。”一个不方便,便掩去了所有的担忧。
“师傅的意思是,若是小七有难,师父还是会伸出援手的?”
金铭望着杯中上下起伏的茶叶,心里微恼。严释天当真,将自己当作神吗?杀小七全家,剥去小七的一切,却装出一副在乎的样子,预备着在小七出事时援救,届时,他又是小七的恩人。
可是严释天不曾想过,即使小七被人所害,害她的人,也多半是因为严释天的缘故。
“她出事了?”
严释天好看的眉再次蹙起,平白的添了几分病态。他便知道,金铭來找他,必是叶子惜出事了。
“对啊,出事了,还是大好事。”金铭笑道,“下月初五,小七与五弟成亲,师父可愿赏脸?”
她要成亲了?这事來的毫无征兆,严释天良久沒有说话。
金铭见状冷哼一声;“出來时未跟小七打招呼,先告辞了。师父可一定要來喝小七的喜酒,毕竟是师徒一场。”
金铭面带不悦的离开。严释天面上却维持不住一向的平淡,她真的要,成亲了吗?他又何尝不想去找她,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一切都不一样了。
严释天走到柜子边,取下一枚小铜镜。通忆镜,可大可小。林夕死后,严释天已许久不用通忆镜了。因为害怕知道了未來却无力改变,可是这一次他想知道他和叶子惜的未來,,他害怕未知。
“原來,竟是这样吗?”
良久,严释天放下通忆镜,轻叹一声。(萌徒降师记../30/30518/)--
(萌徒降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