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添那张习惯跑火车的嘴彻底偃旗息鼓了，他安静地坐在砚宁身边。
砚宁正用毛巾蘸着凉水给他擦拭伤口，他眼角的瘀青和唇角的裂缝，让她不忍直视。
“老婆，疼啊——”慕添“咝咝”的倒抽凉气。
“知道疼啊？”砚宁手上的动作微顿。
“亲亲就不疼了。”
慕添撒娇般的向她靠近，她却不买账的别开头，一时的失落，让他还没有揽上她腰间的手僵在半空。“真生气了？这次可真不是我先动手的，我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我知道，不用说了。”砚宁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口吻回了他。
“你不知道！”慕添以为她会追着今晚的事情要解释，可她什么也没问，这下子他更急了：“我和孙爽见面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就是不希望她那么无聊，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明白你的意思。”砚宁不想就此事再跟他理论：“自己敷敷吧，明天可能会肿的。”
说着把毛巾丢到盆里，欲要起身离开。
“老婆，别走——”慕添目光迫切，牵着她的手不放：“就没话跟我说吗？”
“……，早点睡吧。”看着他竟然孩子般的执拗，她有些无奈。
“就这些？你不想说，可是我想知道。”慕添向她靠近了一点：“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不可能！”慕添脱口而出。
“真的没什么。”砚宁看着他，目光不瞬：“他说什么重要吗？我不还是在你身边吗？”
“不只是现在，要一辈子在我身边。”
他紧张了半天的情绪，在听到砚宁的回答时，有了短暂的放松，只是下一刻她那不能忽视的冷漠，让他依然困惑——
或许，他们婚姻的问题，不会因为林骁的作用力减弱，而恢复如初。
爱情面前，所有人都是会失去判断力。
爱情的世界，没人能逃过被捉弄的命运。
爱情的甜蜜和伤痛，都会让人欢喜让人忧。
第二天，慕添的半张脸都肿了，特别是右眼肿的眼珠只能在一条缝里转动，嘴角也不敢牵扯太多的感情变化，稍一张嘴他的印堂都会跟着抽。
就这样，岳帅顶着一张青紫大花脸去上班，惹的公司职员频频侧目——
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招惹岳总？该不会是遭到家暴了吧！？
美女心痛在诧异紧随，好像他脸上的皮肉伤，都成了她们的内伤。晨会时他照常列席，只是听而不言，股东们看他这样子，也识趣的暂代了发言权。
中午，慕添来到陈婷西点屋时，把孕妇吓了一跳，当陈婷认出眼前这个打家劫舍的匪徒竟然是风流倜傥的岳帅时，奚笑道：“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样？”莫名其妙挨了林骁的拳脚，慕添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林骁干的？”看到慕添肯定的表情，陈婷释然：“不至于这么狠吧！”
“哼，他也不会比我好过到哪里去！”慕添托着下颚牵动嘴角，不以为然地说：“他简直疯了。我不就是跟孙爽吃了顿饭，他至于吗？浮想联翩！”
“孙爽？”
“嗯——”慕添向陈婷解释了他们吃饭的原因。
“难怪林骁会这么激动，他昨天来过，我告诉了他你们结婚的事，他呀，当时就难以接受，又看到你和美女约会，能不生气吗？”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对我是爱答不理的，我们才结婚一个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目空一切的岳帅愁眉不展。
他觉得她的手里有一面变化自如的凹凸镜，带着恶作剧般的好奇心，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习惯性的用凸面放大他的缺点，用凹面缩小他的优点，直到他的缺点全面铺开，优点被全盘否定，她才肯满意的全线收网。
只是他可惨了，等待他的不是三堂会审，而是她的一票否决。
“知道砚宁的厉害了吧。”陈婷幸灾乐祸的笑。
“唉，我好像没怕过谁，她就是我逃不掉的冤家啊！”
“行了，别愁啦。晚上来我家吃饭，孙爽的事我跟她解释。”
“那好，一切都拜托你了。”
慕添像找到救星一般，只是激动之余，疼痛的嘴角牵出的那抹笑比哭还难看。
“呃，靠——”
***
情人节这天，慕添在西城跟踪资源公司的建设进度。
如果不是中午陈婷的电话提醒，他真的不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可纪念的节日。陈婷笑他不开窍，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难怪砚宁不肯原谅他！
玩浪漫确实不是他的强项，当泡妞时代终结后，他才发现女人的心思很难猜！
原来的他，可以轻松地玩暧昧游戏，潇洒地转身不受牵绊；现在的他，面对自己心爱的妻子，却变得患得患失，完全像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二愣子！
在爱情面前，他确实是个初学者。不曾用心爱过一个人，不知道该怎样讨异性的欢心，特别是敏感如她，他不可能像婚前那样无所顾忌耍弄她了。
关心则乱，他已经潇洒不再。
慕添从西城直接去了图书馆。他在图书馆的休息区等了很久，从暮色渐浓等到华灯亮彩，视线始终锁定在大厅中央的大理石楼梯上。
有读者陆陆续续从楼梯上下来，此时正值寒假，图书馆的自习室，成了学生们的必争之地。不时有稚气未脱的学生探讨着问题从慕添身前路过。
又有一对母子向门口走来，他们的举动吸引了慕添的目光。
小男孩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翻着手中的漫画书问东问西，他妈妈垂着头耐心地给他解释着书中的内容。这样温馨的画面让他莫名感动——
十年之后，或许用不用了十年，这样的画面就会属于他！想到砚宁做妈妈的样子，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第一波求职失败的浪头死在沙滩上后，砚宁不再盲目地投递简历，她在慕添的指导下，开始有的放矢的寻找合适的公司和职位。
找工作之余，她会把下午的时间都消耗在图书馆——为了迎接会计师的考试，她又一次投入到学习中。
当她从楼梯上下来，看到慕添：“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慕添走过去，把她揽在怀里：“一起吃饭。”
“这么多人，你干什么。”他总是这样不管不顾，砚宁尴尬地挣开他的怀抱。
“别动——”慕添用一条藕白色的围巾把她围住，垂下的流苏蹭着她黑色棉服的下摆晃动。“外面起风了，围上会暖和的。”
得到陈婷的暗示，慕添路过一家商场时为她挑选了礼物。他一向洒脱惯了，做这种细腻的事情还真不习惯：“情人节的礼物，喜欢吗？”
“嗯——”
围过颈间的羊绒围巾就像他的手，她除了感受到真实的温暖外，并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温情。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绕过她颈间的那双手，俘获了她一生的感情，那种温暖只有心能体会。
“我的呢？”礼尚往来，他的要求不过分呢！
“……，请你吃饭吧。”砚宁想了想，她能拿的出手的只有为晚餐埋单。
“嗯，这还差不多。手好了吗？”
“没事了——”
三天的修养，慕添肿大的猪头已经基本复原。
去陈婷家吃饭的那天，砚宁一边削平果一边听着老大为慕添开罪，不知道是一时心有感触，还是听的走神，她竟然割伤了手指。
陈婷小题大做地把在厨房忙碌的慕添叫过来，笑他：“看把你老婆气的，拿你没辙，对自己开刀。”
慕添冲进卫生间，看到砚宁正用清水冲手指，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砚宁没有挣扎，知道他强大有力的怀抱自己无力反抗，任凭他捏着自己的手指，继续感受着水流的凉意，水流过指尖，又像是浇灌在心头。
两个人都不说话，耳边只有落水的哗哗声。等到砚宁的手指不再流血，他才握紧了把它含在口中。先是透心的凉再是沁脾的暖，砚宁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老婆，不生气了。”慕添扯着猪嘴，用别样的执着演绎着暧昧的情调。
“没有——”他都请陈婷出面了，如果她还拉着脸，也太拿乔了！
“真的吗？那这是冲谁出气呢？”他握着她的手指问。
“只是不小心划的。”
“是不是想冲我开刀呢？”他半开玩笑地说。
“……”
“以后不高兴了就冲我来，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痛。”
误会被及时救场，不愉快的情绪看似握手言和，但内心的缓释仍需要很长的时间。
慕添借此机会接手了家里的一应家务，让她贵太太般的养着。其实伤口并不严重，真的过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那天，在陈婷家里看到慕添，她就知道，是他在动员一切力量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不过陈婷毕竟还是偏心她的，先是把慕添过去的种种不是痛批一顿后，又开始语重心长的开导她。
至少让她确定了一件事——孙爽并没有怀孕。
当年，孙爽逼迫慕添结婚时就是找了这个借口，陈婷劝过她，以慕添的脾气这样的方法怕会适得其反。果然，孙爽软硬兼施，都没有结果，慕添依然我行我素冷酷无情，最后她还是伤心的离开了。
至于慕添的为人，陈婷用最简单的事实证明了他重情重义的一面。
他和张喆他们多年的同窗之情自不必说，单说起当年他因为不想离开这个城市，而拒绝了一外资高企的高薪诚聘，就足以看出他对母亲的孝心——他不想让母亲一个人在这里觉得孤单，他留在这里可以常去看看她。
陈婷反问：他可以对所有人很好，又怎会辜负你呢？
是啊，他可以对朋友仗义，对母亲孝顺，但对女人呢？她不得而知。答案会像孙爽说的那样残酷？还是，在遇到真爱的那一刻他会脱胎换骨？
砚宁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苛刻了。
街上有高调的情侣，旁若无人的拥抱接吻，宣誓着世俗的爱情。
时光在夜色中缓缓地流淌，流过情人的眼睛。情人节的夜晚，情人的眼睛是潋滟的风景，慈悲中藏匿着温柔，把夜色晕染的旖旎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