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他似是在问砚宁,又似自言自语,声音变得耐人寻味。最后,他还是把□□放进上衣口袋里。“干嘛这么委屈的样子?你觉得欠我的吗?”
慕添一时情绪失落,直言不讳。
“……”真是他一贯的风格,砚宁也习惯了用沉默的方式回他。
“如果我说你不欠我的,那我曾经对你的亏欠能不能也一笔勾销?”慕添凝视着不知所措的她,捋着眉心苦笑,他不想用对不起唤醒往事:“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说。如果,辛苦的是我一个人也就算了,难道你不会感觉累吗?”
被说中了心事,她更不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她真的觉得累。
她知道,只要自己愿意,他的怀抱随时都在为她敞开。爱情的温床可否让她歇一下?只是,那样的感觉她不曾体会。
“开个玩笑——”她脸上的恍惚他都看在心里,再多的触动,他也始终不改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或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她有压力?“这顿饭谁请呢?”
“都没有请你吃个一顿饭。”砚宁勉强一笑。
“给你个机会!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这个时候,他也不忘插科打诨。只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游弋荡漾在彼时视线范围内,想要逃避都很难,他不想让她觉得压抑,可是除了沉默,他别无选择。
慕添端起茶杯,杯口碰到唇边,他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无聊地扫了眼杯中鲜艳的色彩,最后失笑出声。那似是而非的笑意背后,有些许微阑意。
两个人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可惜了一桌的美味佳肴白白浪费掉了。
气氛也因为各怀心事的两个人而变得不易消化,砚宁只好展开纸餐挡在面前,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无法面对他的尴尬,只是闪动的睫毛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那个,我去结账。”最好的方法当然是——逃避。
曾经,那个总是喜欢捉弄她的无赖,她也习惯。此刻,他的深沉,他的成熟,他特有的男人魅力,反倒让她惘然之余心生戚戚。
慕添端着芒果苏打,轻轻晃动。与鸡尾酒相似的颜色,却是截然不同的味道,酒能醉人,也是种享受;而杯中的液体却让他觉得莫名……
他仰头一饮而尽,与她是甜蜜,与他却是苦涩,纠结在肠胃里泛着阵阵痉挛。
一场本就无趣的晚餐,将彼此的沉默从餐厅带到车上。
车厢里没开灯,慕添的脸色在晦暗的空间里,让人看不清。
真的爱上一个人,反而不愿意面对,所以他选择用迟到逃避失落。
要么是无法释怀的怨恨,要么是纠缠不清的亏欠,总之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车子刚启动,车里没开空调,车窗又被打开,慕添开车一向车速很快,阵阵寒冷吹进车厢里,砚宁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冷不冷?”
慕添密闭了车窗开了空调,灯也亮了。看到砚宁双手交叉把挎包抱在怀里,他失神间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脸颊,真的一片冰凉,“这么怕冷?”
“没事——”慕添的举止让她不知所措,他的手很暖,碰到她脸颊的一瞬间,那股暖流让她错愕,转头避开。
一路无言,随着车内温度的上升,暖暖的气体四散开来,让砚宁的心也变得浮躁,车窗上泛起水汽,她隔着这层氤氲向窗外看去。
入眼的只是朦胧不清的灯光,那车外的风景,就像他们之间隔着的一层纱,看似并不遥远,却又无法清楚的看透!
“还是送你到这吧,自己回去可以吗?”小区的门口,熟悉的位置,他每一次送她回家,总会到此为止,已成习惯。
“嗯。”砚宁点点头,车门掩上时,她冲着车里的他说了句“再见!”
“我们——”越过车窗,慕添凝神看着她。“还会再见吗?”
“……”砚宁被他的声音说愣了,搭在车门边的手先是紧了紧,最后彻底放开。
“砚宁——”她刚迈了两步,就听到慕添的声音已经出现在她的背后。背后的声音有些寂寥,有些惆怅,她强迫自己不能回头。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声音回归安静,静的让她以为他已经离开……
只是下一秒,他伸出右手挽住了她的左臂。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向下滑,碰触到手腕时停下,那抹冰凉透过她皮肤传到他的掌心。
她条件反射的缩了缩手。而他呢?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手掌上的热度,触动了她的心情,无法阻止那涟漪阵阵波动。
“我现在后悔了,那天你说的话我当真了,我不想放手,我要做一次小人可以吗?”他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逃不开他此时认真的态度。
逃得出他的手掌,却躲不过他的心网……
砚宁心中泛苦,果然祸从口出,遗患无穷!岳慕添!为什么还要这样?你是要为难我?还是要为难你自己?
这时,她的电话霍然响起,寂静的夜空下铃声格外刺耳,打破了让人尴尬的气氛。
砚宁迟疑间看到手机上的名字,诚惶诚恐。攥着电话的手也有些颤,正在犹豫着这个电话要不要接,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断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是周南吧?”慕添倒是不介意。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时,他又开口了,“接啊?”
“喂,周南——”砚宁无奈的接了电话,但对面那双眼睛的辐射力,她毛孔倒立地转身避开,“我现在有事,再打给你好吗?”
“嗯,好多了。”她这几天低落的情绪,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和周南的聊天中,都能让人轻易的察觉到,她只是告诉周南爸爸病了,具体情况没有细说,她已经疲于应付周南的温柔体贴了,“……拜拜。”
慕添双手抄回口袋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声音自然压的很低:“我,我该回去了……”
“我都忘了你是有男朋友的。”语带讽刺,却更像是自嘲,目光恍惚中,他的笑容变得似是而非,他的人也变得如梦似幻。
“……”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感情经历了风雨也会疲惫,再也回不到以前。
曾经的怨恨,在还没有被时光冲淡以前,却已经被命运意外改写!面对这个男人,就算没有爱情,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注定会纠缠在她的世界里……
***
“吃饭了吗?”砚宁回到家,妈妈问她。
“嗯。”砚宁脱下外套,趿着拖鞋准备回卧室。
“钱还给他了?”这一次说话的是爸爸。
“嗯。”
“他收了?”
“嗯——”
“他说什么?”
“没有……”
“他这个人……怎么样?”
“唔?还好。”砚宁不明白爸爸的意思,有些犹豫:“就是——”
“就是有点狂?”
夏父坐在沙发上按着手中的遥控器换台,“他的家庭你了解吗?”
“他没说过,我是听婷姐说的,他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没听他提起的他的父亲,他和徐启方是远亲。”砚宁如实说。
“哦,果然,他是靠自己。”夏父低喃:“他说起过你们的婚事?”
“那件事……都过去了……”爸爸终于找到机会来审判她了!砚宁吓得不敢抬头,心如如鹿撞,只能任命地站在原地不动,等待发落。
“是吗?”
“……”审判长的反问让她不置可否。
“你们的事,我不反对。”夏父似无心却有意的说。“其实,他比林骁更了解你!”
“……”爸爸的话让她觉得意外,从生病到出院,他对慕添的态度都是冷冷清清地,今天竟然给了她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难道,这些天来他酝酿的情绪都是是为了今天这个不一样的结果?
命运,总是磕磕绊绊;生活,总会起起落落。
岁月的翻浪淘沙,能给你的不是最满意的,却一定是你最需要的。
***
heaven酒吧里,俊男靓女正在光线闪烁,霓虹幻彩的舞池里贴身热舞,阵阵狂欢带动着酒吧的气氛□□迭起。
“Evan呢?”慕添慵懒地坐在角落里,不时的用余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
“那边,今天的Manhattan怎么样?是他调制的。”阿芩坐在他对面,黯淡的光线,隐藏了她那张精致的面容。
“嗯,很不错。”慕添说着和她碰杯:“新年快乐!”
“哈哈,小孩子的游戏!不是你最常说的吗?”阿芩笑道:“今天的状态比那天好多了,怎么?否极泰来?”
“如果我说她突然跑到我面前说愿意嫁给我,你觉得我是在说醉话吗?”
“噢?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会这样跟你说?我看是她在说醉话!”
“是啊,如果不是她有求于我,怎会委身?”
“你拒绝了?”
“难道要配合她演一出我情她不愿的戏?”
“也不是啊!机会总是争取来的。如果你能给得了她想要的一切,又何必在意开始?你平时的坚决果断哪去了,怎么变得这样瞻前顾后?”
“有吗?”慕添也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潇洒做人了。
“被一个女孩打败了,你不觉得丢人吗?”阿芩揶揄他。
“……,你说的不错,我被她打败了。”
林骁一语成谶,想当初他还不以为然,如今只有怅然苦笑。摇了摇酒杯,杯中泛起神秘的幽光,鸡尾酒入口竟然变得辛辣,像蛇信子一样直锁深喉。
“你现在真容易醉。”阿芩在嘲笑他。
“是吗?我的酒量有这么差吗?”
当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咯!阿芩笑问:“去跳舞吗?今年最后一次机会?”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举起酒杯示意。
“不要喝醉喔,没人送你回家,不然再去我哪里?”阿芩狡黠而笑。
“哈哈哈,有何不可?”慕添大笑出声。
阿芩离开,多久了没有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她有办法让他开心,却抓不住他的心,他的心宁可为一个不爱他的女孩负伤累累,也不会给其他女人一点机会。
慕添果然醉了,却分不清是真的酒量退步还是心有所思?
摇摇晃晃地回到泉晟,他没有去2612室,直接走向了楼顶的天台。凉意阵阵袭来吹得他头顶发晕。他站在西面俯瞰,WIG广场的灯火辉煌映入眼帘,很快新的一年就要来到了。
夜寒未觉,醉意朦胧,他盯着手机上砚宁的照片,兀自发呆——
心的渡口,谁不是过客?
她可以将感情寄托于下一次靠岸,他却不肯放手,他怕当真错过了这一次,就再无缘下一次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