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光阴,就是一天天撕掉的日历。
可是有太多让人无法忘记的记忆,并不能像日历那样轻易撕去……
第二天醒来,砚宁感到有些头晕乏力,呼吸也变得艰难,是了昨天淋了那样大的雨,不感冒才怪呢。她揉了揉不听使唤的鼻子,想翻身下床,只是身子骨酸痛的像散了架一样,不愿动弹。
她浑浑噩噩中熬过艰难的一夜,还能重复人间真是不易——我是他女朋友……
那个叫佟姗的女孩,还会在她脑海里辗转,昨天发生的一切即使强行封存在心底,那不灭的记忆也会时不时的刺挠一下,让她全身泛冷,阵阵抽痛。就像现在,她攥紧床单的手心里已沁出了冷汗。
林骁——永远站在彼岸的你,是我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已经快十点钟了,平常这个时候,妈妈早就催促她不能再赖床了,今天却没有。是不是昨天她像一只浇透的落汤鸡一样狼狈地逃回家的样子,把父母都吓坏了?还是他们察觉了什么,不想来打扰她,更不想让她难堪?
这时,陈婷打来了电话。“砚宁,在家里呢?”
“是啊,婷姐,今天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你那边了。”砚宁说话的口吻都变得有气无力,淋了那么大的雨,身体怎么能舒服呢?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家的?阿姨可担心啦,你的电话又关机,她着急的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是吗?那你告诉她我去哪里了?”
“我也是怕她担心,就说你去找林骁了。她知道你去他那里,应该就放心了,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多想。”
“……”是啊,爸妈会怎么想?
自己落魄的回到家,他们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多问,原来一切他们都明白。砚宁一时困顿的脸上写满沉默后的没有希望,就像逝去的昨天一样,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已经宣告结束。
“阿姨没问你什么吗?”
“没有……”
“那林骁那边的情况怎样?”夏阿姨是过来人,砚宁从小就喜欢林骁,她怎会不知道?陈婷心知肚明,怕说多了加重砚宁的心事,只好岔开话题。
“他暂时停职查看,心情不好……”
“这件事,慕添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他那样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提起那个男人砚宁就有一肚子的火,现在她才清清楚楚看透他,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仗势欺人的土匪!
“砚宁,别这么说。”陈婷劝道:“其实慕添平时是个挺好说话的人,或许是因为你的原因,他才会这样针对林骁。昨天他还说林骁的处分没下来呢,我看他也就是教训林骁一下出口气,林骁那儿应该不会让有事的。”
“他凭什么这样做,林骁是正常执行工作没有错!他就是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力滔天,对付谁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就对林骁下黑手。”
“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哪根筋搭错了。我找时间跟他谈谈,或许事情能有转机。再说现在临海的态度至关重要,你要是真和他闹僵了,让他下不来台,林骁的事被就更不好解决咯?”
“林骁的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砚宁虽然气恨慕添的飞扬跋扈,但想到的林骁对于工作的热爱,只要有机会她肯定要帮他,谁让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那就要看你了,你看昨天他那样子就知道很生气,你们是不是吵的很凶啊?”
“也没有……”想到昨天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势,砚宁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她平时的有事好商量,在面对那个人时就会土崩瓦解?
“是吗?”陈婷取笑她:“他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和言细语的跟他说,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再为难林骁了。”
“会吗?”自己昨天的态度都那样了,再向他低头真是件为难的事!
“你先等我个电话,我先探探他的口风。”
“嗯。”砚宁充满了期待,她是期待自己想要的结果?还是期待那个男人的态度?总之,所以的情绪都系在了林骁的身上。
***
泉晟二十六层的总经理室内,慕添的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堪其扰地在沙发上转了个身,过了很久他懒得去拿起电话,他心烦的时候谁都不搭理,而此时他眉宇间的凝重阴云,已经清楚地说明了一切!
岳大爷还烦着呢,把话筒音调到扬声器上,他却不吭声——陈婷不满的声音却像倒豆子般地传来:“大老板,这么忙啊,不接我的电话?……”
慕添始终眉心深锁,酒精的后遗症让他头昏欲裂,对于陈婷的埋怨他听的似是而非。
“……喂,你听到了吗?为什么不说话?……奇怪?”电话那端的陈婷低喃着,打了好长时间的电话,开始是不接,接通了又不说话。
“……这么晚了,什么事?”良久,慕添沙哑的声音才沉沉响起。
“老兄啊,这都几点啦,还晚上?你是不是喝多了?”
“几点了?”慕添自言自语地抬头看向窗外——确实不是晚上了,落地窗上覆盖的厚重窗帘,把他隔绝在了时间之外。他叹息般地苦笑,似乎这副落魄样很让他觉得惬意:“是喝多了,有事?……”
“我听砚宁说啦,林骁暂时停职了,情绪很低落。这事怎么处理给个话儿,你不能太绝情啊?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呢?你解气了就高抬贵手吧?”
“哼——”慕添冷笑:“我何以解气?”
“看你,怎么变得这样小气。”陈婷劝他:“不说别的,你也总要考虑一下砚宁的感受吧?她真不搭理你了,你才高兴吗?”
“她?是她让你跟我求情的?”慕添懒洋洋的问。
“她昨天和你闹得不愉快,所以——”陈婷想替砚宁说句好话却被他打断。
“让她自己跟我说!”慕添口气不善又极没耐心,他要她亲口解释!
“砚宁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天没过来。”
“哼,不舒服?很舒服才对。”慕添阴阳怪气的说,陈婷的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在他心口上划过,无声的滴血。一夜缠绵极尽欢愉,怎么会不舒服?
“喂,你的度量哪去了?还像个男人吗?”
“我的度量?不用当我是男人!”他的度量已经被那个人消磨殆尽了。
“你还咬着不放是吧?她要是不理你了,我可也帮不了你啊!”陈婷知道咬着他的软肋不放,他就没辙——无疑,砚宁就是他的软肋。拿砚宁说事,比其他一切都管用!
“行了,别说了,我累了,不想听——”不等陈婷说完,慕添就心烦地扣了电话。
从深陷的沙发中坐起身,他困顿的目光落向遮蔽了阳光的窗口,室外的光线已经证明,时间已经进入了新的一天。
只是那森然林立的厚重帘布把阻挡住澄明的压抑,让所有的暗流潮水般的浇灌透他的全身……
他混沌的意识没有清醒多少——只是她的身影,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就像烙在那里,想除掉都不可能,想放手却只能投降。
他斜睨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从昨天晚上,他在大雨无人的街道上一路飚车回到这里,就在不停的灌酒,直到醉的不省人事。麻痹了自己痛苦的记忆,他才能无意识的昏然入睡。醒了再喝,醉了再睡……
可是林骁家发生的那一幕,只要他一睁开眼睛,就会再次变成慢镜头在他眼前一遍遍的无情地回放。想到砚宁——那个让他爱之深恨之极的女人!他的心依然会有蚀骨攫心的痛,昨晚发生的一切,依旧恍然如梦。
***
时间已过八点钟,砚宁进了那栋单元楼就没有出来。
坐在车里的慕添变得无所事事,车前窗的雨刷不停地把雨水向两边荡开,车内的空气也被蔓延的潮湿郁散开。他无聊地打开音响,发现二楼房间的灯亮了,他不完全肯定,但本能反应那应该是林骁的家。
很快,那个让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了,砚宁探身将打开的窗户关上,此时的她披头散发,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刘海,他的嘴角荡起怜惜的柔情,在他看来此刻痴心到犯傻的她最动人,也最磨人。
卧室的落地窗帘被拉上了,房间里透出昏黄的光线,立在窗帘下的是砚宁纤细的身影。和着车里释放出的音乐,慕添被这莫名的气氛搞得隐隐蹙眉。他这是在窥探别人的隐私吗?他真的被她搞得神经过敏了?
在他自嘲的时候,窗下又出现了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一高一矮的一对身影相对而望。窗帘成了最好的帷幕,投射出两个清晰的剪影。她主动环住男人的脖子,然后男人把她拥入怀中——先是紧密的拥抱,然后是激烈的热吻,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那样缠绵不休,任谁都无法分开。
这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让慕添很长时间都反映不过来。这是怎么了?
瞬间凝聚的失落和愤怒,让他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他们在干什么?无须解释他都清楚的目睹一切——林骁喝醉了,可她是清醒的,她不但没有拒绝还热情的接纳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当房间里的灯光熄灭的那一刻,才让他真正体会到万劫不复的绝望!熄灯后的夜晚,让他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的黑暗中。
活色生香的画面不是臆测!窒息的痛攫住他的心口,让他无力挣扎。除了母亲离世的那一刻,也只有此时此地此景此人让他如此绝望!
难以压制心底的激愤,握紧的拳头狠狠地锤在方向盘上,他的泄愤换来了车笛爆鸣的哀号。咬的声声作响的牙关足以震碎下颌骨,直到生疼的感觉钝去,那僵硬的身体才颓然后仰,死灰般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