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添扣了电话。
很明显，徐鼎钧最后那两句话，不仅仅是指责林骁，也是说给他听的。果然是徐鼎钧一贯的风格，做事滴水不漏，这一次还是‘借刀杀人’。
现在他最想知道林骁会有怎样的处分？上级领导私生活被曝光肯定不胜其扰，如果任由此类事情不断发生，以后还怎么出门？而林骁的上级既为顾全大局也为明哲保身，很可能会选择牺牲一个林骁来息事宁人。
他还是不希望林骁有事的——即使不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他也不能忽略另一个人的感受。只是现在这个结果，他已经难以置身事外了！昨天现场的情况砚宁基本上都看到了，她不会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阴谋吧？
他有些担心砚宁会误会自己——也只有她能调动他全部的神经，这个时候他不想横生枝节。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跟她解释清楚！
只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些事他无法预知！慕添再次走近落地窗边，天色更加暗沉，空气中漂浮着厚重的阴霾，这样继续下去，逃不过风雨欲来之势。
***
陈婷叫了外卖，跟砚宁坐在靠窗的雅座上，两人边吃边聊。
“砚宁，怎么啦？”陈婷看着一直闷闷不乐的砚宁问。
“唔，没事。”她不在状态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是不是昨天，那小子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砚宁有些埋怨：“他昨天跑到我单位去了。”
“你怪我把你公司的地址告诉他了？”
“真的是你说的。”砚宁想，不知道那个岳慕添又是用了什么死皮赖脸的方式，从陈婷口中套出的话。
“是我主动给他的。”陈婷抚着半边疼痛的牙关，笑着问：“你是怪我咯？”
“没有。”砚宁轻叹了口气。
“我看的出，他是认真的，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陈婷很认真的说。
“婷姐，我当他是朋友，没想过其他……”
“现在想也不迟啊。”陈婷趁热打铁的追问：“谁没有过去，如果他肯为你重新做人，就不要抓着他的过错不放了，试着接受他不行吗？”
“我跟本不了解他，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现在。”
“那你总会相信我吧，我可以肯定，他是真的在乎你。”
“他想怎样和我没关系。”砚宁撅着嘴，始终意兴阑珊。
“你比他还倔！”陈婷无奈的笑着，知道慕添算是栽到她手里了。
“我们不要说他了好不好！”
“不说他，那说林骁？”陈婷意有所指：“前两天我还给他打过电话，他的伤情都恢复了，现在应该又回去拼命了。”
“我知道。”砚宁讷讷的说着。
“你见过他了？”
“嗯。就是昨天。”
“昨天，你没和慕添约会吗？难怪你心事重重的，原来是因为他啊？”陈婷恍然：“砚宁，你也应该明白，单恋一个人是份辛苦的差事。”
“我知道……”她就是想的太多，才会这样郁郁寡欢。但是感情的事不想清楚，错的怎么会结束，对的又怎会有机会开始呢？
“唉，不吃了。”陈婷眼前的盒饭都没有吃下一半，便捂着脸再没有食欲了，牙床神经疼的让她不时打颤：“该死的天气，比昨天还疼！”陈婷忍不住抱怨起了这让人郁闷的天色。
“那把汤喝了吧。”砚宁把自己的那份汤也推给她，“不行就去拿点药。”
“嗯——”陈婷痛苦的拉着脸，开始没目的的在网页上搜索。
“砚宁——”陈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啦？”砚宁一口饭还没咽下，被陈婷的一声惊呼险些噎着。
“昨天慕添没有和你约会吗？”
“我们只是简单的吃了顿便饭，他有急事就走了，那不是约会！”砚宁开始解释昨天和慕添吃饭的事，只是陈婷关心的并不是这些。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知道你在哪里看到林骁的？”
“噢，在泉晟。他去执行任务。”想到昨天林骁的态度，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真的是在泉晟？是夜查吗？”
“应该是。怎么啦？”
“你看看这些。”陈婷把笔记本转动到砚宁面前。
‘全面突击检查市内黄赌毒场所’的新闻大标题。还配有大量泉晟的照片，这应该就是昨天夜查的情况。
“有什么问题？”砚宁只是粗略的看了几张照片。
“夜查对林骁来说是正常公务，没有结果的一次检查，媒体不应该这么写的，明显的是宣传警察对临海的不当执法吗？”陈婷不解。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的报道？”砚宁看了新闻，理清了问题的来龙去脉，隐约觉得不妙。媒体怎么敢这样报道，不怕得罪执法部门，难道……
两人目光默契的交汇，都已经隐隐的明白了幕后黑手是谁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砚宁气愤的说：“他是故意针对林骁。”
“先别着急，慕添不应该这样做的。我问问他再说。”
陈婷给慕添打去电话没人接，她又给林骁打去电话，也是未接听。一时的着急上火，陈婷牙疼的快要失声痛哭了。
“不行，唔——，你先别急。”陈婷苦着脸说：“我去买点药。”
“嗯，你去吧。”她满腹心事的坐在那里发呆，未用完的午餐被她弃置一边。
***
慕添来到西点屋的时候，只有砚宁一个人。
他推开店门就看到了砚宁踽踽的身影，那看他的目光也满含责备——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他似乎已经被她认定为‘罪魁祸首’了。
毕竞媒体的作用就是昭告天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她不会明白整件事情的真相。慕添没事人一般坐到吧台边，故作轻松的笑脸贴过去，迎上她是敌非友的表情。“就你一个人？”“婷姐出去了。”
砚宁的眉角抽了一下，语气也冷了些，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做了那么卑鄙的事，居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冲她笑？
“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慕添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那句‘是不是想我了’，还没说出口，就被砚宁打断。
“这是怎么回事？”砚宁冷冷的质问他。
“媒体吗？”他无所谓地在屏幕上扫了一眼，全部的注意力仍落在她身上：“总是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舆论话题，吸引大众的眼球而已。”
“你敢说这些都与你无关吗？”砚宁凌厉的眼神怒视着他。
“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他想澄清，却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一点信赖，他口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他的解释她都未必信！
“媒体怎么会有这么多详实的资料呢？”
砚宁冷言冷语的问：“这样的报道，能是警察主动要求的吗？”
“确实，这样的‘丰功伟绩’，他们应该避之不及。”砚宁这样疏远的态度让他觉得陌生，忍不住用挖苦警察的无能，来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悦。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砚宁已经认定了这是慕添针对林骁的恶意报复。
“如果我不承担下整件事，怕你是不会相信了？”慕添的脸上泛着苦涩，在林骁面前错的永远是他，为什么她就不愿意相信自己！
“你处处针对他，这一次被你抓住机会，终于可以报复他了？”冷了眉梢凉了心，砚宁语气咄咄，不留一点情面。
“哼！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她冷？他比她更冷！冷漠的话刚一出口，他的心也凉了半截。看着眼前这个怨愤的女孩，他不得不从新认识一下她了！
“你是什么人？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他做了什么？他只是想爱她！
他怕的就是她误会这件事，也怕她为林骁担心，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过来跟她解释，可是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根本不相信他！或许她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
此时，任何辩解都变得苍白。
现在的他，唯有用沉默接受她无情的宣判。慕添看着这张让他欢喜让他忧的脸，良久倾身靠近，面对这充满压迫感的异性气息，砚宁本能的要后退。他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双手紧紧的按住她的双肩，眼中充满了期待：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是怎样的人你不了解吗？我承认我讨厌他！但我知道他是你的心肝宝贝，我再受不了他都会忍着。我不是怕他，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只要你高兴怎样都行！我都想过要成全你们，只是他不懂得珍惜。事到如今，我更犯不着动他！”
砚宁摆脱了他双手的桎梏，冷冷地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回过去：
“不用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一句都不想听！你是怎样的人？我确实不了解！不管是你曾经辉煌的过去，还是大好前途的未来，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你所让我看到的是，堂堂临海的总经理，站在权利的至高点上，可以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是我太傻了，平时都忘记了你的身份和自己的位置，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永远只有任你鱼肉的份？”
柔弱温顺如她，竟然有这样伶俐的口舌，伤人不留痕迹！在她不留情面的攻击下，他只剩负隅顽抗的份儿。现在，他才是板上的鱼肉，任她刀俎！
残忍将他瞬间吞噬——眉心拧出的冷，一点一点贯穿他全身。
面对她的误解他无言以对，只能颓然坐下，开始苦恼的抽闷烟。吐出的每一个烟圈都弥漫着苦涩的味道，烟雾背后的她迷离又遥远，让他无可奈何。
浮动的气息瞬间凝结，彼此之间最简单的呼吸，都可以清楚的听到。
时间分秒而过，滴答滴答地敲打在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