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也不用过谦了。”萧允淡然说道,“无论是天资,还是这勤奋的程度,别说是我们兄弟七个,就是放在我武当这一辈弟子当中,你都可担得起‘翘楚’二字。”
“师兄?”秦牧海总感觉今天这次大师哥的言语有些奇怪,于是问道:“大师哥今日如此夸赞,到底是何用意?”
萧允半开玩笑的说道:“二弟啊,你朝天上看去。”秦牧海十分疑惑,但仍是仰头朝天看去,只见今夜月光如练,万里无云,不解道:“怎么了?又临近八月中秋佳节了,月光很美,然后呢?”
萧允问道:“相比于我们武当山顶的明月如何?”秦牧海愕然,愣了一愣,疑惑地说道:“这,小弟我在山上的时候,平素晚间向来在自己房中练功休憩,还真未怎么注意过,不过听六弟说过,他曾言道‘我武当明月,冠于今世。’想来应是极好的。”
萧允点了点头,笑道:“既然我武当的明月远胜他处,你在山上的时候都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何独独这次深夜还在外赏月观景呢。莫非?”说道这里,萧允顿了一顿,接着道:“是下山后,起意了,开始借月托相思了?”
秦牧海听了萧允的话,尴尬一笑,知道这是大师哥故意撺掇自己,也不多解释,只道:“行啦,行啦,大师哥我知道是我不好,你也不用拿话噎我,今天的确有点因为练武,弄得太晚了。行了行了,我剩下的那七招明日再说吧。”萧允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道:“早该如此了,若不是看你那么投入,我早就想回去了,再晚一点,估计就会让陆师妹他们几个担忧了。赶紧把你刀收起来,回了。”
秦牧海单刀回鞘,两人并排,一边聊着一边走出了密林,向镇子走去。
“二弟,一会回去的时候,动静小一点,都马上快寅时了,可别吵到师弟师妹们休息。”两人走在镇中小道之上,秦牧海正要答话,突然。萧允挥手示意他安静,他心中不解,但扔随着大师哥赶紧匿于一旁,不敢发出声响。
四周静谧无人,空气之中,充斥着湖波的凉意,萧允低声对秦牧海道:“你仔细听。”秦牧海凝神听去,果然听到了远处隐隐有着脚步之声传来。来人脚步不慢,显然轻功不低。他心下佩服:“大师哥的修为真是愈发深不可测了,这脚步声比起刚才来说,已经近了不少,我却仍需凝神仔细,才可听清一二。大师哥却早已在更远的地方,随意之间,便已查四周之情形。”
秦牧海虽然觉得在这小镇之中,遇到武林高手的几率甚低,但也并非全无可能,因此不以为意。刚想说话,便只听身侧的大师哥萧允言道:“来的应是两拨人,前面一人步履轻快,气息稳健,想是轻功奇高且留有余力。相比之下那人之后的两人的功夫就显得泛泛了。”
两人说话间,便只见一道高瘦的黑影快速从眼前掠过,向镇外而出,秦牧海急忙问道:“大师哥,我们怎么办?”萧允想了一想,说道:“二弟,你不善轻功隐匿身法,便在此处查清那人身后追击的两人身份,我来会会这个朋友。记住,一切切莫急躁,万事三思。”说着眼见那道黑影越来越快,便也不再耽搁,夺路而出,紧随其后,展开轻功,向镇外奔去。
萧允作为武林之中赫赫有名的玄门七士的大师哥,功力轻功自是十分了得,远非那原先追击黑影的两人相比。他发觉那黑影似乎已经发觉了他的存在,脚力突然加快,于是也不再隐匿身形,奋起直追。
两人你追我赶,不久便奔出了一二十里地,然而那黑影依然没有疲累停歇,放缓脚步的意思。萧允心想:“看此人身形,年龄应该也不大,没想到这小镇之中还有此等年轻高手。”
萧允自三年前下山行侠以来,因其天赋甚高,再加上他本身的勤勉,在年轻一辈之中,除了那大名鼎鼎的令狐盟主的公子令狐启明之外,还从未碰到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萧允向来淡泊,今晚这次,这未曾谋面的黑衣人却勾起了他心中的兴趣,心道:“既然你只是想以轻功脱身,那我今日也不发打暗器阻你,我们就比比脚力,看看孰高孰低。”再不留力,全力追赶。
两人从镇口奔到湖边,又从湖边奔到镇外的小山,黑衣人虽七拐八绕,利用草木岩石隐匿身形,但萧允见多识广,不曾上当,仍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跟随其后。
萧允心里清楚:“我武当氤氲紫气,向以绵密悠长闻名江湖,或许我二十里之内仍追不上你,但二十里开外,你内力运转不上,速度自然下降。”便也不着急,只是一直吊在黑衣人身后,不离不弃。
眼见就要进山,前方那黑衣人却是陡然停步,挺立前方。萧允见他于疾行之下,却能瞬间停歇,且气息未乱,显然也是尚存余力。此时,他内心胜负之欲早已消退,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敬佩。
萧允一个纵跃,奔到黑衣人身前便也停步,双手抱拳,道:“佳秋夜深之时,荒镇乡野之地,不知是哪位朋友在此,在下武当萧允,对阁下的武功身法十分敬佩,相会即是有缘,可否有幸交个朋友?”
“桀桀。”黑衣人故意低沉着嗓子,好似不想让人听到他的真实声音,萧允见他一身黑衣,身形瘦高,黑帽遮脸,黑布蒙面。愈发好奇,于是问道:“我们师门兄弟几个入住砚青镇,此镇民风淳朴,似乎并没有什么武功较高的江湖人士,敢问阁下是谁?为何深夜在此?之前镇内追赶阁下的两人又是何人?”
“怎么?”黑衣人不耐烦的回道,“武当玉箫子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可此处也不是湖北武当山地界,萧少侠如此多事,未免太霸道了点吧。”
萧允一时语塞,心道:“确是如此,夜间奔行虽然蹊跷,但若是人家自己结仇了怨,或是江湖切磋,我这举动未免多事。从之前脚步中判断,追他的两人也并非寻常百姓,他人的江湖恩怨,旁人管了,未免霸道。”于是歉然道:“是我武当唐突了,江湖事自有对应的江湖人去了,旁人原无权过问,在下只是看阁下年纪轻轻却身怀绝艺,因此想结识阁下,如有幸也可交个朋友。”
黑衣人低沉地笑声萦绕在山林之中,道:“萧少侠是觉得你武当地位超然还是自己武功了得,便可以作威作福,想追人就追人,想交朋友便交朋友吗?”萧允听闻此话,脸上隐有怒意,语气之中,便也硬了起来:“在下诚心相交,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扯那些无稽之谈。阁下如若瞧我武当不起,我萧允虽忝为武当末流,却要请阁下赐教。”
“呵呵,废话这么多。伶牙俐齿的嘴上功夫,我就算要比试,也去找那凌老六,找你萧大作甚!我向来好奇不解,区区武当,在松风道长之后,早已凋敝,怎么这几年又冒出个玄门七士出来。难道如今的江湖,什么跳梁小丑都可封侠称士了吗?今日既然遇见了,便让我瞧瞧这七士之首,到底有多少虚名?”
萧允腰间玉箫出手,凛然道:“我等师兄弟本来就无什么绝艺本领,只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我们这点微末本领自然和师父及几位师叔伯们相差甚远,阁下既然连真面目都不屑吐露,为何有对这些虚名存疑不解呢?”
黑衣人却不做回答,只是道:“老子今夜赶时间,也不想耽误什么,这样吧,我未带兵刃,久闻武当太极拳八卦掌等功夫了得,我们就比一招拳脚功夫,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还是徒有虚名,一招就看出来了。”
“好,既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当心了。”萧允本就不是什么光说不练之人,既然已经说定,便不再废话,双掌交替前推,忽而左阴又阳,忽而又右阴做阳,双掌阴阳难分,待到黑衣人近前,交汇的阴阳双掌却忽地分离开来,左手低垂,右掌却已印上了黑衣人腰间,乃是一招武当阴阳手中的“勾离式”。
那黑衣人本来便未将萧允放在心上,一时放松警惕,再加上他却的确没有料到这眼前看似潇洒纵意贵公子般的年轻人,出手却如此的神鬼难测,待到反应过来,勾离手已到腰前,下意识地想施展本门身法避让,心里却突然想道:“不可,不能因此暴露了身份。”当下不闪不避,挨了这一手。也幸好萧允招式虽狠,但毕竟往日无怨,只是几句口角,因此招上无甚力道,得手之后也未运功伤人。
饶是如此,这阴阳手的滋味又其实好受的,只见那黑衣人中招之后,踉踉跄跄的吐了口血,又用那故意压低的嗓音说道:“好个武当派,好个玄门七士,好个玉箫子,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次是我走了眼,犯了错,告辞!”说着,便如一阵风似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