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居然不杀人也不抢掠,这样和百姓们想象中天差地别的待遇让他们都有些难以置信。在他们的认知里,贼人不抢掠那他们起兵造反做杀头的买卖,又是为了什么呢?有这个功夫何不如种地讨老婆生孩子然后过一辈子呢?
当然,这么想的都是下层人民,他们即使得了传奇军的好处,也只是奇怪这些贼人为何不抢掠,一时间买米的买米,出城买柴火的买柴火,有的人觉得县城不是久留之地,把细软藏了就要出去逃难,结果见一切平静,根本没人阻拦他们进出,逃了半天又回来了,打算先去哪里探探情况再作打算。
上层一些的人士是知道传奇军打什么主意的,既然把为穷人张目的招牌打了出来,那穷人就是传奇军的军力来源和底子,所以才没有抢掠穷人。而因为周进士家拂了高冷的面子,他们很快就收到了传奇军正在准备对付周家的消息,他们纷纷站得远远的关注着这即将爆发的冲突。大家对周进士家一点都不看好,这群贼令出于一人,短短一个月就拿下了县城,组织有序,岂会因你区区一个进士而停下脚步,对于周家最好的估计就是破财消灾了。
眼下传奇军毫无顾忌的开城门,财主和地主们是真的想跑,但不敢跑。跑是很简单,可一旦走了人,就是给了这传奇军一个把柄,不把他们的家业分割四散才怪。谁都会估计一旦自己先跑,自家的地和庄子要是被传奇军低价卖给其他家了呢?到时候能拿的回来那是得经历多少艰难困苦麻烦事才行,不用想都知道。而要是拿不回来呢?那和被传奇军抢了也没区别。
既然传奇军没有直接动手抢的意思,那权衡之下,这些地主财主们还是愿意“破财免灾”的,钱可以慢慢赚回来,要是地没了,那再有钱也是无本之木无根浮萍一般。闹贼了被郑知县催“剿匪费”,眼下不过是“剿匪费”换成了“投资”,想通了其实也差不多。
于是他们都乖乖的把店正常的开了起来,更是在传奇军的威慑力之下立刻平抑物价,甚至有先见之明的都提前去旁边乡村里收一些柴火回城里卖,一车车的没几下就被人买光了。
虽然高冷不喜欢这些地主财主,但他们盘踞在这个帝国的各个角落里,无论怎么发动他们,只要能发动起来,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而被他们所阻挠,很多事情就算你费很大的劲,想要做到一个很好的结果,可千难万难。打破旧秩序是无比艰辛和痛苦的,高冷也不认为自己当前有那个能力。
就像这看似轻松的平抑物价,如果高冷让传奇军来做,那就是千头万绪,更不可能这么迅速。高冷观察了一番又权衡了一下,决心还是得求合作,这个阶层太强大了,如果他们真的能正视高冷和传奇军的威胁,凭借他们此刻的力量,团结起来可以轻松干掉传奇军。
而这只是一个西县而已,高冷今后要面对的是几千倍于西县的阶层,哪怕他们不团结,伸出一根手指头也能把传奇军摁住了。和他们合作,利用他们,改造他们,最终让他们变成全新的阶层,一个高冷可以接受的阶层,让他们来对抗旧的阶层,这才是稳妥的办法。
想要控制这些人,恩威并施是必须的。恩还早得很,周进士的事则必须解决的漂亮,赤果果的让所有人都看到和传奇军对抗是什么下场。传奇军不抢掠不杀人只是不愿意做,却不是不能做。
钻地鼠赵六和大嘴巴肖乙此刻热情高涨,兵分两路动用了各自的渠道,两个人手里都拿着高冷给的10贯活动经费,狐假虎威的威逼利诱许多底层人士为他们提供情报。以他们的丰富经验,轻松拐了两个弯就打入了周家内部,在里面发展起眼线来。
周家的周良东平日里也是人模人样的,可这一次不知道是自作聪明失手了,或者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智商情商都低的事实,给了高冷这么大一个机会。周良东当时还以为自己不畏强权的形象非常高大,肯定可以感染其他人,结果其他人都觉得他脑壳坏掉了,他也只能哀叹人心不古了。
周家哪里会拿不出钱来,只是周良东的心里有个结一直以来没有人发现,那天突然间发作了而已。
周良东的父亲考上进士,还当了不小的官,可他身为进士之子,却举人都考不上,一辈子困在西县这个小破地方,让他变得又自卑又敏感。一方面他觉得西县的所有人都攀不上他周家,一方面又觉得肯定很多人取笑自己连举人都考不上,枉做进士之子。所以在看到年纪轻轻竟然就举兵打败官军使计占据县城的高冷后,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了一股抑制不住的妒火,因为即使以他心里的高标准,高冷的战绩也是归于天才行列无疑。可这样的天才让他嫉妒到失去了理智。
回家之后周良东依旧执拗,他钻了牛角尖,不听劝阻一心要和贼人对抗到底,还振振有词的分析镇南府的官兵被偷袭败了之后,定然会大怒,再派大军前来剿灭匪徒,自家只要守住几日,情形就会有变。
这样昏庸的家主让下面的仆人们都惊恐不安,他们没有钻牛角尖,知道就算官府大军再来剿灭了贼人,可那时候周家还能剩下什么,大家用命去和贼兵换命又能得到什么?原本只是让所有财主都交一分钱保平安的事,生生被周良东整成了生死搏杀,真是欲哭无泪。
如果传奇军来势汹汹一开始就要拿周家开刀,这些仆从庄客倒是可能一心抗敌,现在却截然不同,想逃离周家的人十中有八九。赵六和肖乙打进周家内部获取消息的行动简直不要太顺利,周家的那些仆人们真的是欲卖而不可得啊。
靠着这些家伙的努力,高冷很快就获得了一份粗略的报告,但仅仅是粗略的报告也让他看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这周家身为进士之家,本来就有160亩的免税田,且不说都是上好水田,这些年这些免税田的周边也被他家缓慢的动用各种手段一点一滴的侵占了。原本的农民变成了他家的佃户,更有主动上门求当佃户,把田挂靠到周家只为了免交税款,更能免去各种役的事情。
其实这也是进士级别下的潜规则和常事了,不外乎这160亩的免税田在小吏的手中是可以随意移动的,检查这边的时候是,检查那边的时候是,反正只要不是一次性检查那这160亩就到处都是随时可以移动,反正只要是周家的田就是不缴税,永远都是这160亩免税田。
而事实上,周家的田地一直都是西县第一,比李老财要多,只是毫不声张,一般小民知道周家地不少却还一直以为李老财更多呢。同时实际上第一的周家还攒下了巨大的资产,地里的出产不用缴税,自然豪富无比,却又不敢显富,怀疑家中暗藏重金,更是购买了大量的奢侈品,还养了伶人娱己,可以说是奢侈。
高冷真的没想到,这么有钱的一家,居然舍不得那一点点的钱?当时要是别家出100贯他家出80贯高冷都不会有意见的,他甚至都不会去查。现在倒好,周家就算送1000贯过来高冷都不想要了,因为他家的钱更多,不拿下简直是脑袋有问题。
“再查,查的越详细越好。”
高冷觉得这周家这次是没有机会逃过传奇军之手,那么他家那么多土地,是不是可以来一次分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