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的市一中,不论是教室还是操场上都已经没有人了,这个时候学生们都应该躺在宿舍里,或聊着天,或看着书,或已经睡去。
冬子独自瘫坐在寂静的操场上,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盛夏已经过去,这时候微风吹过来,还是能够让人感觉到瑟瑟发抖。
他十分懊恼,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竟然胆大到对老师那样做,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什么,留校察看还是开除?如果真是这样,对于他的父母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呀!
这天晚上冬子没有回宿舍,学校的大门也已经关闭了,他也出不去了。再说,就算是能出去了,又能去哪里!
就这样,他在操场漫无目的的坐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大早上,高二、高三的学生要跑操了,他才悻悻的回到了宿舍。
今天班上的第二节课就是语文,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霞老师,也许他等不到第二节课就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同时等待他的还有自己的父母,还有一系列的处罚。
他坐在床边冷静了一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高一的学生也早已经起床,他强打精神,去食堂转悠了一圈,但是并没有吃早饭,就去了教室。
这个点到教室的学生还不算多,尤其是走读的学生,来的更晚。
他在教室里坐了没多一会儿,看到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进来了,紧接着刘正业也到了学校。
刘正业是从后门进的教室,这样离冬子座位更近一些,他没有回到自己的第一排,而是直接走到了冬子的旁边,用手动了动冬子,道:“嗨,想啥呢!”
冬子回过头来,看到是刘正业,他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刘正业又道:“走吧,去你们宿舍拿东西去,我还没有吃早饭,你吃了没?要不一块去食堂吃个早饭!”
冬子这才想起来刘正业的课本还在自己的宿舍里,但是他是在是没有力气了,一晚上没有睡觉,反倒是现在睡意袭来,就想趴在桌子上多睡一会儿。
只见冬子从口袋中掏出钥匙,递给刘正业,道:“你去拿吧,还是在昨天的那个位置上,我懒得去了。”
刘正业接过钥匙,道:“年纪轻轻就懒成这样,是不是昨晚上没干啥好事儿?”说着,冲着冬子鬼魅的笑了笑。
冬子确实是没干什么好事,但是这件事情打死他都不会跟刘正业说。只见他摇了摇头,道:“没啥,就是换了地方了,不习惯,所以没睡好。”
刘正业吐了吐舌头,道:“好吧,那我去了,对了,张彧不在宿舍?”刘正业知道冬子宿舍总共有两个人,他对张彧也有点不感冒。
冬子摇了摇头,道:“这个点儿应该不在了,在也没事,你是去拿自己的东西!”
刘正业点了点头,就出去了,他还要抓紧时间,去食堂吃个简单的早饭。
冬子看到刘正业从后门出去了,长叹了一口气,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市一中的上课铃声,是一段美妙的音乐,但是冬子今天听来,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噪音。
第一节课是数学,给冬子班上代数学课的是一位看着就上了年纪的男老师,从远处看去,只见这位老师佝偻着腰,两鬓都有了一些白发,鼻梁上带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每次一讲到激动的地方,他就会扔下粉笔,用双手托着镜框,扶一下眼镜,动作极其夸张。在很多年后,冬子对这位老师的印象依然十分深刻。
冬子一节课都没有好好听,好在是开班的第一节课,老师讲的东西都非常浅,这位数学老师不喜欢讲一些他看起来啰里啰嗦的东西,甚至是自我介绍也草草了事。
现在的上课对于冬子来说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听不到脑子里。他一直看着窗外,仿佛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时刻的到来。
冬子虽然不听课,但却又希望这一节课能慢一些,最好永远上不完,因为第二节课就是语文,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语文老师——刘霞。
但是越不希望的事情,发生的越快,第一节课很快就下课了,冬子的这位数学老师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会拖堂,就算是他讲到最激动人心的地方,但是一听到下课的铃声,也会直接转头,扔下粉笔,扬长而去,不可谓不个性,同学们都特别喜欢这样的老师。
数学老师刚出去,刘正业就跑回来,问道:“嗨,华冬,第一节课咋样?这老师不错吧?不拖堂的老师就是好老师。”
冬子冲着他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刘正业不知道冬子这是怎么了,只见他转过头去,冲着坐在教室另一侧的子衿努了努嘴,道:“嗨,这小姑娘,家里肯定有钱,每天不重样的换着穿,他妈的,我是没这条件,要不然也是打扮的帅帅的!”说着,轻轻地捋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算是自恋了一把。
冬子没有控制住,他转过头去。看到子衿今天穿的是一件七分袖的白色T恤,头发没有变化,依旧被她盘在了脑袋上,因为子衿坐在座位上,所以下半身看不到。
冬子正看着子衿,这时候听到门口有人叫他,道:“严华冬,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冬子转过头去,见到是自己的班主任,卫东老师。
他紧张极了,知道该来的事情总算还是来了,尽管已经准备了一晚上,但是真正要上场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十分紧张。
卫东老师叫完之后,没有停留,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刘正业动了动冬子的肩膀,道:“想什么呢!卫老师叫你呢!还不赶紧去!”
冬子这才恍然大悟,急忙站起来,走了出去。
冬子这一去不免又引起了学生们的一阵讨论,大部分的讨论都是:难道卫老师让他当二六九班的班长?
冬子的脚就和灌了铅一般,十分沉重,但是仍旧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教导处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冬子强打精神,站在门口调匀了呼吸,才“铛铛铛”的扣了三下门。
“请进!”卫东老师在里面喊道。
冬子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坐着两位老师,坐在前面办公桌前的是卫东老师,冬子叫了一声:“卫老师。”
卫东老师点了点头,朝着坐在里面低着头看文件的另一位老师,道:“这位是咱们学校的教导处主任,尹老师。”
一个教导处副主任就已经让冬子压力十足了,没有想到里面还坐着一个正主任,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尹老师。”
只见那尹老师抬起头来,道:“哦,你叫严华冬是吧?”问完这句话,又接着低头看起了文件。
冬子答应了一声:“嗯”,他看到尹老师一直在低头看文件而不是给学生上课时用的课本或者是讲义,他心道:难道学校已经决定了要怎么处罚我了?尹老师看的这是处罚的文件么?
这时候只见卫东老师站起来,端起杯子,打开饮水机,给自己接了一杯水,道:“华冬,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有些事情要了解一下。”
冬子又“哦”了一声。
卫东老师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来,道:“你不要这么拘谨么!昨天在课上,我看数你自信,今天怎么这么拘谨了呢!你是害怕我还是害怕尹老师呢?哈哈。”
冬子急忙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卫老师,我……有些紧张,不好意思。”
尹老师抬起头来,笑道:“你们卫老师呀!就是喜欢和学生们开玩笑!”
卫东老师也扭回头去,冲着尹老师道:“你呀!过了我们这个年纪咯!哈哈。”
说完这话,俩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学校传来了一阵铃声,第二节课要上课了。
卫东老师听到铃声后,转过头来,问道:“好啦,华冬,不耽误你时间,我就问几句,张彧去哪里了,你知道么?”
起初冬子看到尹老师在看文件,觉得今天十有八九是要让自己为昨晚上狂妄不羁的行为付出点代价了,等到卫东老师和尹老师开始打趣,冬子突然犯迷糊,那时候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了,等到卫东老师问出这句话,冬子心中才算松了一口气,知道不是在说昨晚上的事情。
卫东老师看着冬子一会儿紧张,一会忧虑、一会儿高兴的神情,问道:“怎么了?华冬,张彧不见了你就这么开心?”
听完这话,冬子急忙摆手道:“不不不!卫老师,张彧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啊!我不开心。”
卫东老师抬起头,问道:“你和张彧一个宿舍,你就不知道他昨晚上没回去?那就只能说明你昨晚上也没有回去了!”
冬子一天都在为唐突刘霞的事情懊恼,哪里顾得着张彧到底回了宿舍没有啊!不过他细细想来,自从昨天下午放学之后,还真是没有见过张彧。
卫东老师看着冬子不置可否的样子,道:“你从昨天下午放学开始说起,简单交代一下都干了些什么,重点回忆一下,到底见过张彧没有!”
冬子只好道:“我昨天下午放学之后就和正业一块去了操场上打篮球,一直打到大晚上,我有点累,回到宿舍,嗯……那会张彧不在,然后我就洗漱了一下,然后就……上床睡觉去了,一直到今天早上起床都没有看到张彧。”
卫东老师看着冬子结结巴巴的回忆,以为他是在思考到底有没有见过张彧,所以没有怀疑。
卫东老师又问道:“你是几点起床的?”
冬子道:“六点,高二、高三跑操的时候我就起床了。”
卫东老师点了点头,道:“嗯,那就是说张彧昨晚上是肯定没回宿舍了!”说完这话,只见他转头看着尹老师。
尹老师冲着冬子问道:“华冬,张彧这个同学在你们班上和你们宿舍里印象怎么样?这里就我和你卫老师,你实话实说就行。”
冬子点了点头,道:“我们宿舍就我和张彧两个人,我最先了解他就是因为他和赵志强打架的事情,剩下的时间我和他基本不说话,每次说他都是爱答不理的,……至于在班上印象怎么样,我感觉和宿舍应该也差不多。”冬子最后这句话说得格外小声,因为这不是对事实描述,而是一种自我的判断了。
尹老师点了点头,道:“手机那件事情你们卫老师已经跟我说过了,看来张彧这个孩子性格上还是有些……。”他没有说最后一个词,可能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比较合适吧。
只听卫东老师道:“昨天我看他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我就觉得这个孩子性格太内向了,没想到会这样!”
冬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卫老师?怎么?张彧失踪了?”
卫老师道:“嗯,你是他的舍友,你也有权利知道,今天早上我去上课之前从窗户上看了看班里,看到张彧不见了,我去了你们宿舍,也没有看到张彧。”
尹老师问道:“那你联系他的家里人了么?”
卫老师点了点头,道:“我给他爸打电话了,他爸口气强硬,说是不知道,话里的意思也不大关心,我又问张彧他妈呢?你猜他爸怎么说的?”
尹老师奇道:“怎么说的?”
卫老师道:“他爸的原话是,‘他妈死啦’。你说,还有这样的人么?怪不得会教育出张彧这样内向的孩子来!”
冬子听到张彧爸这么说的时候,特别想告诉卫东老师,张彧的母亲确实不在了,是张彧亲口告诉他的。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将以前的事情抖露出来了么!冬子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卫东老师。
只见卫、尹两位老师一阵叹惋之后,卫东老师冲着冬子道:“第二节课上了时间不短了,你先回去上课吧,等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去叫你!”
冬子点了点头,就从教导处的办公室出来了,他慢慢的往教室里走去,在那里,还有一件更揪心的事情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