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知道严毓祥下午要做核磁共振,虽然不是什么大检查,但是少了人手总是不行,所以他一直拖着没有走。
中午吃饭的时候,经过严秀萍的百般劝说,黑牛才答应他一个人出去吃饭,之后再给这两人带回来。
严秀萍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楼下的黑牛走远了,才走回来坐到床头,问道:“刚才我去交费的时候你和黑牛说啥了?”
严毓祥睁开眼睛,不满的道:“没说啥呀,你怎么这也打听?”
严秀萍道:“我不是要打听这件事情,只不过我刚才见过你的主治医生了,人家跟我说你不是因为脑部被撞了才晕倒的,肯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你说昨天你都干啥了?”
严毓祥怪怨道:“大夫的话要捡着听,他就怕你不住院,所以才故意说的严重一些。”
严秀萍不依不饶的道:“我昨天早上让你去供销社,你去了之后都干啥了?”
严毓祥抬起头来,看着严秀萍,道:“没干啥呀,你怎么这么多心!”
严秀萍道:“你当我愿意操这么多心呢!你为啥就不为这个家考虑考虑,你说你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大夫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我今天是给人家塞了钱才排上你的检查!”
严毓祥“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么跟妻子说这件事情,说了能有什么办法么?只不过是徒增一个人的烦恼而已。
严秀萍没好气的道:“你要是不说我就问黑牛了啊!”
严毓祥央求道:“你问也问不出啥来!这件事情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你就先别管了好不好?”
严秀萍没有答应,站起身来,道:“我还懒得管了!”说着,倚在了窗边,没有再说话。
严毓祥看着妻子的背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现在对于他最难的不在于如何和妻子解释这件事情,而是如何才能让村里人相信他,至少现在看来,村里人的误会是铁板上钉钉子,难以解释了。
过了一会,严秀萍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见她没有转头,而是对着窗边说道:“这次可真是奇怪,这都一天了,严巷村的人一个也没来,这可跟上次有些不一样啊!”
严毓祥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整个严巷村都恨不得将严毓祥“私吞”的那钱要出来,哪里还能来看他这个严巷村的“罪人”。
只听严毓祥说道:“没来更好,咱们还清静!”
严秀萍只是怔怔的看着窗外,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黑牛就回来了,怕严毓祥病中没有食欲,所以给他带了一份馄饨,好入口,又给严秀萍带回了米饭,除此之外,他又买了点水果。
这让严毓祥夫妇极不好意思,自从老虎走了之后,黑牛对严毓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严毓祥已经躺了一上午了,现在精神好了一些,便在严秀萍和黑牛两人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虽然感觉到右手还是无力,但是吃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让俩人没有想到的是,严毓祥今天胃口大好,将黑牛买来的馄饨一扫而光,现在不好意思的反而是黑牛了,总觉得自己买的有些少了。
吃过午饭后,严秀萍本打算叫黑牛问个明白,但是她现在也没有那个心劲儿了,再说严毓祥既然已经说了问不出什么,那依着他的性子肯定是一问三不知了。
吃完饭严秀萍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从昨天到现在,她实在是太累了。黑牛看着两人在病房里睡着了,就一个人出来,站在住院部大楼前抽起烟来。
没过一会,护士就进来通知说准备一下要安排检查了,并且告知要将患者身上所有的金属都要取下来。
严秀萍给黑牛打电话将他叫了回来,俩人将严毓祥身上的金属全部收了起来,然后将他扶到了护士推来的病床上。
严毓祥全程没有说话,十分钟之后,他被推到了检查室,护士将护送的俩人挡在了门外,只听“咣当”一声,门被关上了,门的左边写着“肃静”,右边写着“止步”。
严秀萍怔怔的望着这四个字出神,直到听到黑牛叫她:“婶儿,你去坐会吧。”她才坐到了检查室门口走廊的长凳子上。
检查倒是很快,只需要对严毓祥的头部做一个详细的扫描即可,十分钟之后,严毓祥就被推了出来。
严秀萍将丈夫安顿好之后,让黑牛陪着他,趁着大夫这会有空,自己一个人去找大夫想了解一下情况。
严秀萍进门之后直接问道:“大夫,我是严毓祥的家属,请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大夫笑着道:“你不要着急,刚检查完还没有出来结果,等出来片子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严秀萍又问:“那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结果呢?”
大夫耐心的道:“最快也得到明天上午了,明天上午出来了我叫你。”
严秀萍见着问不出什么,也就只好回去了。
黑牛见严秀萍回来了,检查也做完了,现在没什么事,就要起身告辞。
严毓祥嘱咐道:“你赶紧回去吧,不用担心我啦,以后也少来,好好照顾你妈。”
黑牛答应着出去了。
就在黑牛出去的那一刻,迎面进来一个人,那是严毓祥久违的一个老朋友——赵春明。他和黑牛照了一下面,都以为是亲戚过来看望,所以没有说话,礼貌性的笑了笑。
自从赵春明上次从严毓祥家走了之后,时隔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登门拜访。
严毓祥看到了他,热情的道:“春明呀!快来快来。”他没有想到赵春明知道他病了,也不知道他能找到这里来。
赵春明笑着道:“嗨,哥哥,我去村里找你,见着大门关着,问的邻居才知道你病了,我又找过来,你说你病了也不知道说一声。”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严毓祥见他左右手满满的拎着东西,头发梳的锃光瓦亮,衣服穿得西装革履,毕竟是当了官的人,虽然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但是面色红润,体态发福,这一点可比自己这个老农民强多了。
严毓祥急忙道:“嗨,我这小病就不麻烦你这个父母官啦!”说着,又向严秀萍道:“快给春明拿个凳子。”
其实不用严毓祥吩咐,严秀萍早就给赵春明搬了个凳子,放在病床边。
赵春明坐下之后,先问道:“怎么样?好点了没?得了啥病?”
严毓祥摆了摆手道:“好多啦,小病,你嫂子非要把我弄到医院来,瞎花钱。”
赵春明自然知道他这是应付的话,但仍旧是笑着说道:“小病就好,你可得保重身体,好多大事等着你咧。”
说着,只见他转头又问道:“嫂子,孩子们都还好吧?”
严秀萍道:“好,孩子们都好着了,你家那口子好吧?”
赵春明道:“她也很好啊,”顿了顿又说道:“她也是时常惦记着你。”
严毓祥接过话去,道:“嗨,你说就是这么巧,咱们认识还就在这个医院里,一转眼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个你,没啥变化,我可老了不少。”
赵春明笑道:“你哪里老了呀!我虽然这几年没去村里,可是对你们县里大名鼎鼎的养殖大户严毓祥如雷贯耳呀。你这名声都传到市里啦,我说的没错吧?我知道哥哥你比我有出息!”
严毓祥摆了摆手,也是笑着道:“我就是受苦的命,挣点辛苦钱,哪像你们这些当官的呀!”
坐在一旁的严秀萍打趣道:“我说你俩呀,是不是真朋友,怎么听着话里都这么别扭,尽是吹捧啦!”
两人听完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之后三个人坐在一起唠了一些家常,赵春明三番五次问起严毓祥的病情,严毓祥只是说一句:“不碍事!”赵春明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严毓祥道:“春明,你现在官做到啥程度啦?”
赵春明道:“哥哥你还不知道我那三脚猫的假把式,能做到啥程度,现在在开发区当党高官。”虽然这是谦逊的话,但是言辞之中可谓是骄傲至极。
严毓祥向他竖了竖大拇指,道:“哟,混的不赖!看来你给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儿。”
赵春明道:“你就快别消遣我啦,我可不是那块料,现在我是越来越觉得啦,高处不胜寒呀!要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倒是想跟着你回去好好做一回农民。……”
严毓祥打断他的话,道:“嗨,春明,你这话说的不实诚啊,毕竟当官好,当官能做很多大事!我还有些后悔,当时候没有跟你来市里发展。”
严毓祥这话倒也不是恭维,这次他遇到了严巷村卖煤矿这码事,才越来越觉得,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下层人民能够办得到的,往往都是有心无力呀!岂知赵春明这话也不是自谦,这俩人现在是各有各的苦衷。
只听严秀萍打断他的话,道:“嗨嗨嗨,我说你俩,越说越离谱了啊,依我看,路都是自己选的,谁也不要羡慕谁。”
自从上一次赵春明听说严毓祥不和他去市里之后,连认养夏儿的事情也不说了,严秀萍虽然知道说了她也不会答应,但是总是觉得对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好感了。
听到严秀萍这么说,赵春明“哈哈”一笑,道:“嫂子说得好哇!路都是自己选的,世上没有后悔药!”说着,轻轻的叹了一声,口气之中尽显无奈。
严毓祥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赵春明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来肯定也不例外,只不过是当着妻子的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只见严毓祥冲着妻子道:“秀萍,给春明洗点水果去。”说着,向他使了个眼色。
严秀萍也知道丈夫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虽然不乐意,但是对于这些事情他一向是听丈夫的安排。只见她站起身来,道:“你们聊着,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说着,从床头柜下面掏出了两个果盘,拎了一袋子水果出去了。
赵春明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嫂子。”
其实房间里就能洗,但是严秀萍还是打算要出去,她洗完水果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等着这俩人说会话。
话说严毓祥见到妻子出去了,道:“春明,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事?”
赵春明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窗外,道:“没……没事。”
严毓祥道:“你有事就说啊,现在不说可就没啥机会说了,你……真没事?”
只见赵春明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严毓祥面前,道:“哥哥,你救救我,救救我!”
严毓祥没有想到赵春明会有这样的举动,他想要伸手将他扶起来,可是他这个手脚近来就和段誉的六脉神剑一般,越是急需要它的时候就越不灵。他只得喊道:“你这是干啥,有啥事情好好说,到底出了啥事?”
赵春明跪在地上,低着头,哭着道:“哥,我下半辈子怕是要在监狱里过了。”
严毓祥道:“你先起来,起来把事情说清楚,我能帮的肯定帮。”眼看着赵春明还不起来,他喝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喊人了啊。”
赵春明听他这么说,才站了起来,只见他脸颊上留着两道泪痕。
严毓祥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骂道:“你呀!真是没出息,大男人哭啥!赶紧擦了,要不待会让你嫂子看到了笑话你!”
赵春明抹了抹眼泪,道:“哥,我这次是真的完了。”
严毓祥急道:“到底咋回事,你倒是说啊!”
赵春明道:“我被省里下来的纪委查了!”说着,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严毓祥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在他的第一感觉里觉得赵春明肯定是贪污了!
只听他问道:“春明,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贪污了?”
赵春明叹了一口气,道:“唉,哥哥,真是一言难尽啊,要只是贪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