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溪觉着她的一生也算是精彩至极了,灵魂穿越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不说,现下还锒铛入狱了,虽没小燕子说的那般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但眼前这番景象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昏暗的光线,仅靠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尚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周遭的一切。
真好,好歹算是一间单独的套间。
也不枉她成了这夜澜国史上最与众不同的又最倒霉透顶的妃子了。
两张凳子上架着一张木板,木板上一张薄薄的草席,木板床的角落处放着一床裹成一团的被子,因长年不见天日,到处迷茫着一股腐蚀性的臭味儿,顔溪忍着反胃感,搂了搂渐渐发冷的身体,掀开了裹成一团的被子,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借着光线一看,破碎的棉布中,竟有一些小小的虫子在蠕动。
再控制不住胃里的难受,顔溪迅速的离开了木板床,扶着生锈的栏杆险先将胃中的东西吐个干净,这才想起来,她到现在还未吃过什么东西,难怪胃会难受得这么厉害,在这昏暗幽闷的环境中,根本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时辰,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在这里被关了多久,只能大约的计算着,差不多快一天的时间了。
感受着周遭越来越低的温度,心下猜到兴许是到了夜间了,用脚将床上的被子踢到地上,整了整草席,在冰冷坚硬的木板上躺下,为了尽量让自己暖和些,便将身子蜷做了一团。往日,有离雪他们陪着,渐渐的已不再害怕天黑,但眼下这般情景,这般的无依无靠又是如此昏暗,不自觉的,便感到脸颊上有两股清冷的液体流了下来。
伸出手轻轻的拭了拭,原来是她的泪水,此时此刻,她想的,竟是君夜尘是否会来救她。
心下又是一阵冷笑,若是他在乎,便不会将她丢入这非人住的地方来!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低,身子也越来越冷,奢望着能否让人送一床被子过来,狱中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君夜尘对后宫的争宠手段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然不会知晓她的天敌变成了尚兰柔,眼下落在了天敌的手里,自感危险得很哪。
模模糊糊间,顔溪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迅速的坐起,心想着不会是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了断了罢,依旧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窝在床的靠墙边,冰冷的墙壁瞬间透过了她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浑身却是汗毛发竖般袭来阵阵的恐惧感。
来人一袭的玄色披风,在昏暗的牢房中若隐若现,但看身材,依稀是个男子,顔溪睁大着眼睛仔细瞧去,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却是半分失落,半分惊喜。
来人并非是君夜尘,而是君修凌。
君修凌瞧着在木板上瑟瑟发抖的顔溪,二话没说解开身上的披风,将它裹在她的身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才几日不见的功夫,你怎么落得如此的境况。”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该问谁去?披风在身,顿时让她哆嗦的身体好了许多,将双腿也一同藏进了披风中,沙哑着嗓子道:“这话你若问我,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我好端端的,便遭了别人的算计,那贵妃的孩子是我所伤,但是又并非我所伤,我该如何跟你解释,你才能信呢。”
君修凌一噎,望着她那双清澈美丽的双眸,道:“你说的,我全都是信的,若不信,我又何必花了这些功夫来瞧你。”
顔溪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是如何进来的,不是说不许任何人探视的吗,你如此进来,万一被人认出来,岂不是会连累了你。”
“放心吧。”君修凌叹了一气,“承华将他们都点了睡穴,一时间是不会有人发现的。”顔溪抱着双膝点了点头,又听得他继续道:“那贵妃的孩子是没了,那些人又是看着你推了她一把,正是你这一把将她肚中的胎儿给小产了,你说我该如何救你?”
顔溪从未觉得君修凌会突然闯到狱中来看她,更未料到他这般失落至极的神色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救他,说实话,连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逃得了这个灾难,人证是皇上太后和一众宫女太监,物证是这孩子没了,谁会来救?谁敢来救?
太后没有再见她,直接将她送到了暗无天日的狱中,实则已经表明了心里是多么的憎恨她,多么的想让她去死,眼下都跟豺狼虎豹似的盯着她,如何能逃?又如何救呢。
顔溪突然一笑,带着些许的自嘲,“这或许就是命吧,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怕死得很,我还没好好看看这夜澜国外面的世界,我还没好好的享受我的人生,便这般死掉了,所以我怕得很。”感受着他温暖的手轻轻的抚在她的背上,君子之间的单纯的安慰,让她并不排斥,冲着他感激的笑笑,继续道:“但怕又能如何呢,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倒不如活着一天算一天,多活一天便多赚一天罢。”
“你倒是看得开。”君修凌听着她淡淡的语气,突然也笑了:“你将那日之事与我详细到来罢。”
就当是讲着别人的故事般,顔溪淡淡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大概,君修凌之事静静的听着,男人的沉稳让他做不出女儿家愤怒的姿态,末了,顔溪道:“这件事本就与我锦云宫的那几个孩子无关,我眼下入了狱,便再没有能力照看着她们,我怕......”
她怕尚兰柔或者其他人会趁机将离雪她们一道处置了,主子有罪,奴婢跟着一起领罪的也是常见之事,她走时她们并没什么事,不代表她走后也没事,而眼下能求助的,便是君修凌了,他是王爷,凭他的本事,想替她照拂一番想必不是难事。
后面的话未说完,君修凌便道:“你放心罢,这事我会让人去处理,只是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顔溪一愣,随即嗤了一声,轻笑:“我眼下都这样了,还能帮你做什么事,你还是离我远些罢,别让我这一身的倒霉给传染到了。”
“这件事还非你能做了。”君修凌定定的看着她。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玩笑,顔溪点点头:“说罢,临死之前能为你做件事也算是好的。”
男子道:“替我照顾好你自己。”
替我照顾好自己。
这是君修凌离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披风并没有带走,顔溪裹着他当被子用,虽还是冷些,但聊胜于无,也能抵御这一晚的冷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