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夜色弄弄，片片雪花自天而降，宁静夜空分外晶莹，秦妙无暇欣赏雪景，她目光紧缩小区门口的路灯上，透过昏暗灯光尽可能地远眺，每当小区口车灯闪过，她便升起一份希望，但随即又失落下去，唐瑞并没有乘任何一辆车回来，秦妙从九点等到十一点，心中说不出的担心烦乱。
秦妙与唐瑞间有个约定，两人如果和金主出外过夜，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都要给对方发一条信息，一来告诉对方不要等待，二来为着自身安全考虑，秦妙的身边就出现过被变态金主带回去再也不见的姐妹，虽然她只是遇到过一次，但那种深度恐惧一直萦绕着她和唐瑞，这一行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一个高危行业，金主中衣冠禽兽并不算少，不幸遇到一个，轻则被虐一晚，身上带着鞭伤嘴角带着血，重则直接入院，她们这种毫无保障的群体，不被抓就算是万幸，遇到了这样的金主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又能去哪里说理。
好在秦妙和唐瑞都没有这么衰，两人从业至今，除了唐瑞只有刚出道时在夜总会被喝多的客人扇过几次，两人再没有受过什么伤害，但为了互相保护，她二人尽量不一天工作，一个工作另一个守候，为的就是保证对方的安全。
秦妙看了眼手机，依然没有唐瑞的消息，她对着唐瑞的微信喊了几遍，也给唐瑞发了几条信息，都没有回信，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秦妙也不敢贸然打给唐瑞，如果此时她正跟金主进行工作的话，是不可以扫了金主的兴，更何况秦妙知道唐瑞这次找的这个女人，听着还是蛮靠谱的，她打心眼里也不信唐瑞会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唐瑞不支声，她难免不了会担心。
“这是乐不思蜀了还是真的遇到危险了。”
秦妙放远目光，巴不能自己有千里眼，直接定位唐瑞的位置，她担忧着，一直等到下半夜，才靠着落地窗睡了过去。直到听到“吱吱”钥匙开门的声音，这才从落地窗前爬起来，眯着眼睛快步走向大门，秦妙起身得急，头重脚轻差点摔到了沙发上。
“阿瑞你去了哪里！”
唐瑞开门，只露了半个身子，便被迎面冲过来的秦妙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唐瑞，也顾不上门外冲进来的凉气及唐瑞外以上雪化后的潮湿。
“小妙你快进去，这儿冷。”
唐瑞急忙把秦妙推进屋子里，转身进来，关上门。
“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你知道我有多担心。”秦妙一只手揉眼睛，另一只手抓着唐瑞。
“对不起，昨晚出了点事，我给你回信息了，只不过都下半夜了，估计你睡了，没看见。”唐瑞脱下外套，看着光着脚跑出来的秦妙，心里一暖，懊悔着自己只顾照顾俞书雅，忘了及时给秦妙报平安，害得秦妙为自己担心。
“快穿上拖鞋。”
唐瑞从鞋架上抽出自己的棉拖鞋，蹲下身，给秦妙穿上，自己则换上了客用拖鞋，拉着秦妙走进客厅，问：“小妙你饿不饿。”
“饿，饿死了快！”
秦妙拉着唐瑞，问：“你昨晚出了什么事，有没有被欺负？”
“我先给你做吃的，边做边说，你来帮厨。”唐瑞笑着，刮了下秦妙的鼻梁，两人前后走进厨房，唐瑞主厨，很快做出了三菜一汤，秦妙也帮不上忙，就在一般站着听唐瑞说俞书雅的事情，越听脸色越难看。
“吃饭吧。”唐瑞摘了围裙，招呼着秦妙：“不是快饿死了吗，赶紧来吃。”
“我不吃，我吃不下，什么情况啊！”秦妙十分生气：“你是说她穷了？谁信啊，你说她一个大企业千金，她爸就为了让她变强就这么做？她又不是男的，干嘛对一个女孩子强加这份责任，更何况怎么就会做得这么绝，她说没钱就没钱了？她说暂时就暂时了？这种漏洞百出的鬼话，谁会信啊。”
“我信。”唐瑞轻松地笑了下，像平时一样将秦妙的碗筷摆好。
“哎呦哎呦。”秦妙捂着肚子叫着。
“小妙你怎么了，姨妈又来了吗，快去躺着。”唐瑞知道秦妙有严重的痛经，急忙走过来扶她。
“肝疼。”秦妙龇牙咧嘴地说。
“哪疼？”唐瑞没听清。
“肝疼！”秦妙大声重复。
“肝怎么会疼，不得了，这个肝一般不会疼，如果疼肯定是出事了，快，我们快去医院。”唐瑞顿时紧张起来。
秦妙看着快急出汗来的唐瑞，无奈地叹了声气，站直身体，说：“阿瑞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我是被你气得肝疼，不是得了肝病的肝疼，你自从谈了恋爱，智商真变低了。”
“哪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吓死我了。”唐瑞拍了下秦妙的头。
“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俞小姐，我劝你尽快跟她断了，咱们就先当她是真的被考验了，但是你忘了你找她的本质了吗，你不是要找个金主供小琪出国么，她现在没钱了，也就丧失了当金主的能力，那么你就要另谋出路了，难道要陪着她受考验么，你能清醒点么。”
秦妙摊开手，说得很是语重心长。
唐瑞依然在笑，笑得很温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回来前就知道你会强烈反对，至于小琪的学费，其实这两年也是存下来，足够她在国外生存一年的，小妙，我十八岁出来做这行，如今已经五年了，前三年还我爸欠下来的债，后两年给小琪存学费，过了今年我就24了，这一行也干不上几年，我可不想人老珠黄后掉身价还离不开这里，也不指望着哪个有钱的金主能把我救出去，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就算这个人没有钱，只要对我一心一意就够了，咱们这行的，最难得就是这个情字，我也不能免俗，俞小姐她喜欢我，这我能感受到，我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能再回到那个位置，就算她真的一无所有，能跟她在一起，就够了。”
唐瑞的笑变得很祥和，带着一股幸福，秦妙都没见过唐瑞这种笑容，她矛盾起来，她希望唐瑞能找到幸福，但是对这个俞小姐，她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那你们怎么生活？你再去找个金主，然后养她？”秦妙问。
“这倒不至于，过平淡日子，不需要那么多钱，我去找份正经的工作，省着点用，够了。”俞书雅走进卧室，捧出一堆首饰名品，摆在沙发上，说：“等我把这些金主的礼物都卖了，一部分给小琪作为出国的傍身钱，另一部分就租个好一点的房子，咱这房价贵，不能让俞小姐住那种小房子。”
“哎我天，我头疼！”秦妙双手扶着太阳穴，走到唐瑞面前坐下，看着她那些礼物，里面除了俞书雅给的几样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外，其余的都不值几个钱，唐瑞的格段不如秦妙，收到的礼物自然廉价很多。
“阿瑞你知道我现在就像是在看戏剧，你这就是当代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现场直播，高清不卡。”秦妙调侃了下，她想了想，说：“我倒是听出了两个信息，第一是你要洗手了是么？”秦妙说着，脸上终于浮出笑容。
“是，以后我不打算再碰这行了，而且你了解我，我既然要跟俞小姐在一起，那么在经济上就要跟她看齐，我知道我没有她身家高，但是至少要有份正经工作来养活自己，我可不想成为俞小姐的附属品。”唐瑞说得肯定。
“那你就肯让她成为你的附属品，肯去养她，你说得没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虽然不会在人格上低于俞小姐，但却愿意一直养着她，对不对，你这样的性格太吃亏了。”秦妙又叹了声气。
“都说了是暂时啦，她爸爸又不可能一直不管她，等着她东山再起的时候，我可有福享呢，到时我留一条腿给你抱。”唐瑞苦笑了下，眼神躲闪。
秦妙静静地看了会唐瑞，没有接话，她想着如果事情如她担心那样，这个俞小姐真的是骗子或者破产了，依照唐瑞这种性格，说不定在平淡中寻到了幸福，但是如果俞小姐回到了原先的生活，那唐瑞要怎么办，先别说性别问题，就是这种强烈的身份差异，俞家怎么可能会接受她，秦妙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只因为出身不好就被那个可恶的陈世美抛弃的可怜女人，她自己绝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可眼前的唐瑞，她真的很担心，以至于不知道是希望俞小姐永远穷下去还是希望她东山再起了。
秦妙站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两个精致的盒子，各是一个钻石手链和一挂珍珠项链，这两件是她极为喜欢的两样昂贵首饰，只有跟着金主参加高端的聚会的时候才会戴出来。
“给，从良礼物，乔迁礼物。”秦妙将盒子放在唐瑞面前。
唐瑞身子一震，将要开口，被秦妙的话抢了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跟严梓曦一样，就喜欢讲一些大道理，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也没有你那所谓的什么平等的尊严，这是我给我最好的朋友的祝福，你可以拒绝我给你的任何帮助，但绝不可以拒绝我的祝福，如果你想带着我的祝福洗手重生，带着我的祝福跟那个人在一起，你就收起来，否则就还给我，姐妹也不要做了，这辈子也别再跟我往来。”
秦妙目光尖锐，她难得在唐瑞面前如此坚持，唐瑞张了张口，跟秦妙对视几秒，点了点头，她本想说声“谢谢”，可知道秦妙听了后一定会不高兴，只是沉默着，低头看着眼前的两个礼物，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唐瑞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连串的泪珠不间断掉落，转眼浸透了两个黑色绒质盒子。
“阿瑞。”秦妙上前环抱住唐瑞，将唐瑞的脸埋在自己肩膀里，任由她哭湿自己大片睡衣，她知道唐瑞忍耐得实在太多，有太多东西需要去发泄，极需要这样痛快淋漓地哭一场。
“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秦妙哽咽地在唐瑞耳边大声说着，她紧紧抱着唐瑞，像是要帮助唐瑞抓住未来虚无不定的幸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去帮助自尊心极强的唐瑞，只能陪着她一起哭，替她去呼唤幸福。
一刻钟之后，秦妙和唐瑞带着哭得发肿的眼睛分开，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畅怀大笑，秦妙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坐在餐桌旁，边撅嘴边吃：“以后就不能常常吃到你做的饭了，我饿死了怎么办。”
“呸呸呸，天天死啊死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就算我搬家了，你也可以常来玩啊，我搬走之后，两间屋子都归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衣帽间么，成全你了，更何况以后严小姐来过夜的话，就方便多了。”唐瑞给秦妙夹了一筷子鱼，安慰秦妙。
“我才不去你家呢，我又不喜欢那个俞小姐，几句话就得吵起来，还有阿瑞你的房间我会一直保留的，这里是你的娘家，她如果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咱家刀多，咱俩一人两把，管她什么鱼小姐还是肉小姐，都能剁了。”秦妙吃饱了，趴在桌子上喃喃地说。
“真野蛮，我现在开始同情严小姐了，趟上你这么难伺候的主儿，真是可怜啊。”唐瑞笑着说。
“呸，她才不可怜，她可气得很，别看她一天天满口仁义道德，自己却明知故犯，狡猾得要命，我才不想看见她，别说来过夜，敢踏入咱家们一步就让她好看。”秦妙提起严梓曦，顿时来了精神，语调都拔了上去。
唐瑞看着秦妙愤愤地样子，心里笑着：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