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砂不是爱追究的性格,虽然年纪比青蝉大,但有些天真无虑,可能祝音让她不要记挂,她就真的不担心了。(起笔屋)但这些话听在青蝉耳里,却满满的全是可推敲之处。她拧着眉头又去看姜无忧,姜无忧却被一个妖兵缠住,不知正说些什么。
细砂催促道:“走吧,我先带你回家。”
细砂说带青蝉回家,可是回去的路上又显得忧心忡忡:“青蝉啊,我们如今住的宅子是姬大人用来安置毓姐姐的,如今毓姐姐死了,你说姬大人会不会把宅子收回去啊?”
对于细砂跑偏的关注点,青蝉无言以对。
细砂:“若要收回去可真麻烦了……”
青蝉决定实话实说:“我答应宸娘会回海上。”
“回海上?”细砂又吃了一惊,“在白鹤城住着不好吗?这里是多少人向往的安居之所,好不容易融入了这里,为什么还要回海上?”
青蝉看了看细砂,细砂一头珠翠,粉面桃腮,虽已入春,天气却还料峭,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薄软的粉色春装,一身玲珑曲线,身段无限妖娆。
青蝉想起毓含珍说过的话,她说看过人间繁华,就不会愿意离开了,细砂是不是也是这样?
上次来白鹤城,行去都是匆匆,这还是青蝉第一次打量细砂栖身的地方。宅子是四四方方的格局,亮堂而宽敞,细砂将她引到房间前,推开镂空精致的暗色木梨门:“这是特地给你留的房间,我已经打扫过了,你瞧瞧,都是新的。”
房间虽是小小的,可细砂装扮得格外用心,花架子上摆满了各式精致的小玩意——她记得青蝉一贯喜欢在海底捞些颜色鲜亮的贝类当摆件。
青蝉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朝细砂道谢:“多谢你。”
细砂揽住她的肩:“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字?如今宸娘不在,我是长姐,自然要处处照料好你。”
说着掩唇发笑:“你先去沐浴,虽然少了端木,但接风宴还是少不得的!”
细砂闲在白鹤城中左右无事,当初毓含珍又得姬莲生庇佑,大树底下好乘凉么,是以她每日可着劲的琢磨穿戴,好似要将这些年在海上的空缺一气儿弥补起来。青蝉看着她为自己准备的十几套新衣,有些哭笑不得。
细砂挑了件浅青色的裙装,在青蝉身上比了比,满意地点头,然而推着她去后面偏房专门辟出的池子里沐浴。『*首*发』
青蝉洗尽一身尘土,穿了新衣出去,当眼便见端木站在院子里,细砂从旁絮絮叨叨与她讲话,青蝉依稀听到“宸娘”、“死”之类的字眼,想来是细砂在与端木说宸娘与毓含珍的情况,端木却有点爱理不理。
“端木!”青蝉提着裙摆朝端木跑去,正要与以前那样亲昵一番,端木却退了一步,横手在胸前做出拒绝的姿态。她见到青蝉自然是高兴的,可语气却明显十分低落:“不要靠我太近,她不喜欢我身上沾染到他人气息。”
“她?”青蝉狐疑地止住前扑的动作,“她是谁?”
端木:“祝音。”
青蝉与细砂面面相觑,端木的话说得太暧昧,青蝉没好意思开口问,细砂却是个直肠子,也不懂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什么叫她不喜欢你身上沾染到他人气息?……她连这个都要管吗?她把自己当成你的谁啦?”
端木没理会细砂,等青蝉表示了类似的意思,她才淡淡道:“她看重我的身体。”
青蝉:“……”
细砂:“……”
在两人呆滞的面部表情里,端木知晓她们是误解了,垂眸轻嘲道:“祝音由天地间万物戾气造就,她没有实形,所以很想要我的这具皮囊。”
青蝉想起上次在主殿见到祝音的情形。祝音隐在宽大的红色斗篷里,让人看不清真容——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细砂:“她为何挑中了你?”
青蝉:“你若被她占了皮囊会如何?”
两人同时问出,端木却看也不看细砂,只对着青蝉道:“她若占了我的皮囊,世间便再没有端木这个人。”
青蝉心惊于端木的言辞,但同时也察觉了她与细砂间的微妙,端木好像在刻意冷落细砂,之前发生过什么?细砂有事瞒着没说出来吗?
“毓含珍死了,看来死亡沙漠之行也并不像宸娘说的那样安全,可见毓含珍让你陪同前往,就没安什么好心。……你呢?一切安好吗?”端木说起毓含珍的死讯,口吻极为冷漠,细砂觉得不中听,便反驳道:“你要说不安全,我是赞同的,可毓姐姐哪有不安好心?青蝉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
端木抿起唇,这是她不悦时候惯常的反应,细砂还在说:“我就不懂你为何总要对毓姐姐怀有偏见?要说她之前抓我,我都澄清了呀,我在白鹤城过得好好的,可见你的偏见是毫无道理的!”
“蠢货。”端木终于忍不住,翻脸斥道。
细砂听了,震惊地指着端木,不能相信自己居然得到她这两个字的评价:“你……你说我什么?”
青蝉开始头痛了:“你们怎么了……”她来回看二人,细砂指着端木的鼻子,手指抖啊抖,端木冷冷的,迎着她的手指睇视她:“我说错了吗?难道你没告诉青蝉,自己都做了什么蠢事?”
青蝉以眼神询问细砂,细砂被端木这话噎住,脸都给攒红了。
“没说?是也怕说出来惹人嫌吧?既然你不好意思讲,我替你代劳!”端木也动了肝火,斜着眼瞥细砂:“你以为谢眠风好好的怎么会与那些狐狸精起冲突?她改不掉爱现的臭毛病,为了抢风头惹恼了狐狸精,被人堵在巷子里寻仇,谢眠风是与她一道出去的,左右没法,只得给她出头,她倒好,趁乱跑了个干净!谢眠风好在是被祝音的人拿了去,否则就得横尸街头了!她自己闯了祸却要别人去生受!还要让我……”
端木说着委屈不过,声音哽咽起来:“我也不知怎么会被祝音留意上,她之前便让我把身体给她,我只不肯,这下好了,为了给你赎罪,我还要自己乖乖送上门!”
细砂也赌那一口气,犟着头道:“大不了不救谢眠风,管她死活做什么?”
端木气得直抽:“你只当人命是草芥么!?何况她还救过我的命!”
细砂:“你若当她恩人,早干嘛去了?当初可是你要把她绑回白鹤城的,那时你倒不顾念她是你救命恩人了?她又不是妖,在这白鹤城里能讨到什么好?”
端木被细砂抢白,又字字句句都戳在她心尖上,简直要气得晕厥过去。青蝉头痛地揉了揉额角,细砂之前一字不提谢眠风出事于己有关,却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或者也是不想再受到斥责吧?可谢眠风会来白鹤城,又完全是端木一手促成的……
青蝉没法明着站在谁那边帮腔,只好摆正立场岔开话题,问端木:“那现在呢?你留在祝大人身边,她是还打着要你身体的主意吗?”
端木喘着气道:“我并没有答应她,至于她怎么想,我也不清楚,只说要我留一个月,一个月后才肯放我与谢眠风自由。”
青蝉:“那……她既得不到你的皮囊,那这一个月里你都需要做什么?”
细砂听青蝉这么问,也好奇地看过来了,可惜被端木逮到,目光凌厉地剜着她,她又立即移开视线,端木这才道:“给她整理案卷,传达批复……还有其他一些活计。”
听上去倒也不是太差,青蝉放下高悬的心,正点着头,冷不丁听到细砂嘀咕:“祝大人不是也没把你怎么的么……又没什么损失,还对我那么凶。”
青蝉额头青筋直冒,连她这会儿都想责备细砂的缺心眼,就更别提端木有多气愤了。端木只觉说无可说,直接掉头就走。青蝉知她这次被细砂气得够呛,追着劝她,端木走了几步,红着眼眶回头,对她道:“这回是姜无忧向祝音开口,她才肯放我这一会儿空闲,我现在就得赶回去了。……最近怕是不能见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姜无忧?青蝉愣了愣,恐怕之前自己与细砂的对话她已经听见了。青蝉忍不住琢磨姜无忧是为了自己才会向祝音开的口,一丝甜意在心里慢慢扩散开……既然如此,是不是该探探姜无忧的口风,祝音究竟是对端木的皮囊势在必得,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端木跨出宅子的大门,身后立刻有两道暗影跟上。她仿若未觉,只慢慢走着,让风吹散自己的泪意,自认状态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敢去见祝音。
祝音依旧一身鲜红斗篷,斗篷之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屋内常年没有光亮,她点着一盏莹黄的烛火,坐在满桌案卷之后,见了端木合门进来,语气轻柔道:“回来了?”
她是戾气所化,可声音却如三月春光,婉转明媚,让人觉得温暖。——端木却感知不到,她紧张地攥紧手心,将身体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室内安静了片刻,祝音徐徐开口:“让我看看你。”
还是那样柔软的腔调,却是萦绕在端木心头日夜折磨的魔咒。她咬紧牙关,克制着颤抖,伸出手指摸到腰间束带,一寸一寸解开了,让自己无暇的身体暴|露人前。
这几天,她为祝音整理案卷,传达批复,还有……随时应她要求,剥|光衣裳,让她欣赏自己的胴|体。
祝音没有强|占她的身体,却用这种方式让她明白,她的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端木感觉自己仅剩的那一点自尊,已经于祝音无处不在的目光之中,被碾压成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