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楚楚是被一桶透心凉的冰水泼醒的,从头往下,冻得她血管都要凝固了。脸上一道道干涸的血痕在刹那间又变得殷红,血珠汇聚成了一滴,却迟迟没有落下。
尽管她不愿意睁眼,可是还有用人强行掰开了她的上下眼皮。她知道,她噩梦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一个月以来,她生不如死。
被关在这个黑乎乎的废弃小破屋里,涌入鼻息的是一股恶臭的铁腥味。那是她的血的味道,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被放了那么多的血,居然还没有死。
“BOSS说了,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这是这段时间瑶楚楚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在美国的时候夜廷深也对她说过这句话。他说:我可以不杀你,但是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了,但她知道,夜廷深是言出必行的人,他说要用一百种方法,那就真的一种都不会少。从她被夜廷深的人强行带走之后,这一百种方法就一直在进行着。
夜廷深说了,不会让她死。所以,她整个人几乎是呈大字型被捆着的,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她早已被不知名的组织割掉了半截舌头,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咬舌自尽的机会。除了被折磨的时间她都是昏迷的状态,哪里有什么寻死的路可以走?
夜廷深真狠,说不让她死,就真的堵住了所有她的死路,却也没给她留生门。
*
凌楹在下人的搀扶上绕过了别墅走到了后院的阁楼,那里是关着宋辰亦的地方。
阁楼和别墅是分开的,虽然都远离城市,但别墅里好歹有不少保镖和下人,有点儿人气,阁楼里却是真的一点点生气都没有,就连躺在角落里的男人都没有一点儿生气。
在安定的作用下,宋辰亦并没有醒,但掐了下时间,应该快了。
想了想后,凌楹对下人说:“给他浇一桶水,清醒清醒。”
下人很快照做了。
是夜廷深吩咐的,虽然没有特别交代过要如何对待这位以太太自居的女人,但他说了,一不要让她离开别墅半步,二要看着她和宋辰亦互相折磨。所以只要是针对宋辰亦的,下人都二话不说地照做了。
宋辰亦幽幽醒来的时候,头皮还有点儿发麻,视线也模糊不清了。他终于知道,原来被强注了安定是这样的感受,他当初……就怎么对凉至下了狠手?
“你先离开吧。”
见宋辰亦醒过来,凌楹对下人说。顶着一张假脸,怎么做表情都显得有些僵硬,于是她干脆就懒得装出在夜廷深面前的那副样子了,直接走到了宋辰亦面前,声音软软的:“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来一针了?醒着的时候更痛苦不是吗?尤其看着我这张脸,怎么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想那个人呢?”
宋辰亦尤其烦这个女人,如果可以,他真想像结果了瑶涔那样把她了结了,只可惜,安定药物的作用下他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忽然想起在澳洲的时候,凉至在强力药物的影响下硬是从四楼的卧房爬到了一楼的座机旁,她当时……有多大的毅力啊!
但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凉至的声誉毁了,差一点没了命!他不明白,为什么夜廷深还会放任她继续为非作歹?
“你不是她。”宋辰亦咬着牙发出了声音,“就算你整得再像她,你也不是她。‘夏凉至’这三个字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轻易取代得了的。”无论是于他,还是于夜廷深,都是如此。
可凌楹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任何夸夏凉至的话,她都不喜欢听。所以她打断了宋辰亦,歪着头,“可是现在夏凉至已经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末了,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得诡异,“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当初瑶楚楚生生活剥了一只猫亲手喂到夏凉至嘴里的时候,她也在场。夏凉至对猫过敏的事情她是后来知道的,当时夏凉至看到猫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了,她对猫的过敏反应,远远比凌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所以,她近乎执拗地认为夏凉至已经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说什么不可以取代?她现在不就已经取代了夏凉至站在夜廷深的身边么?
意外的,宋辰亦没有反驳她的话。凉至是否还活着,他不清楚。当时他还没有等来周晚笙的消息人便已经被夜廷深的人带走了,自始至终,他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也不想要去反抗了。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瑶楚楚和凉至之间有那么深的怨念,他不知道,原来凌楹竟然那么病态地爱着夜廷深,病态到彻彻底底毁了凉至她才甘心。
但即便如此,他当时仍旧没有告诉夜廷深凉至的下落。他也有他的偏执,他不信命,所以他不相信这两人的缘分还没有被消耗殆尽。
“凌楹,如果不久后我死了,那么你也一定不会继续活着。”宋辰亦闭上眼,说了这么一句话。良久后,才自嘲般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如是,瑶楚楚如是,他相信,凌楹也逃不过。
*
夜廷深带着凉至一路往内深入到了湖南省内,去湘西湘南一带寻找周晚笙所说的著名中医。
一路上,凉至都一言未发,也不反抗,甚至都没问夜廷深为什么非得到这边来,要知道内陆的医疗条件远不如北上广。
他却看穿了她似的,握着她的手,“相较北上广,内陆的人更信中医。”当然,他没告诉凉至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出事前一直苦联系不到的顾念苏,如今也生活在湘西一带。
“不回上海么?”
良久后,凉至才终于小声地问了这么一句。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你很忙。”
“天大的事都比不过你。”夜廷深笑着说。
凉至便不说话了,长途跋涉的她有些疲累,不一会儿就靠在夜廷深的肩头睡着了。最后醒来,是被“砰、砰”几声枪响给惊醒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睁开了眼立即伸手捂住了夜廷深的双耳,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待与他错愕的眼神相碰撞的时候,凉至才发觉她竟然已经被夜廷深抱在了怀里。
见她醒了,夜廷深便把她放了下来,轻揽着她的腰,贴着她耳边道:“别害怕,那枪声是瑶族人表达对外族客人的欢迎的方式。”
脚下软软的,凉至双腿无力,全是依靠着夜廷深的臂力站稳了脚跟,这才发觉,他们竟不知何时走上了山路,再往上一点就是极有风格的瑶族建筑,服饰各异的瑶族人整齐地站成了两排,当真是在迎接他们。
凉至有点儿窘迫地看着夜廷深,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夜廷深笑了笑,没解释,揽着她的腰往上走着。瑶族人热情好客,不等他们走近便迎上前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白碗举上前,便马上有抱着一个形状酷似弯把烟斗的器具上前给碗里添上了温热的液体。
一股清香飘入了鼻息中,罕见的,凉至竟然有了点儿食欲,垂涎欲滴地望着瑶族女孩手中的小白碗。
马上,她便被塞了一碗在手里,脑子有点儿发懵地听着瑶族人整齐有力地喊着:“苦年,苦年,再来一瓜箪!”然后便不约而同地举了碗一饮而尽。
“想喝就喝一点,没添酒精的。”夜廷深小声在她耳边说。
凉至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白碗,才发现不知何时也已经空了。察觉到大家伙儿正用格外期盼的目光看着她,凉至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将口罩揭下了一角,侧着脸当着大家的面将碗里香甜的液体喝光光了。
*
直到入住了瑶族当地居民的溪边木楼,凉至还晕晕乎乎的。在陌生的环境里,夜廷深成了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于是她全程都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跟个跟屁虫似的,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夜廷深哭笑不得,索性先把其他琐事交给白寒去做了,自己拉过她坐在木楼里的床榻上。
“刚刚他们给咱们喝的是什么东西?”凉至小声地问道,悄悄地舔了舔自己的唇,意犹未尽,“还挺好喝的。”虽然喝的时候她有点儿难堪,但好在瑶族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夜廷深自然看不到她口罩下的微小动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是瓜箪酒,瑶族人自家酿的。来这里之前我联系过这儿的人,所以酒里面并没有添加酒精的成分。”
凉至“哦”了一声,抓了抓头发,偏着头又问:“可是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夜廷深刚要回答,屋外便传来了动静。
有人轻轻地敲门:“夜先生,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