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拉扯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面前是间看起来简陋破败的小木屋,周围尽是些几乎要半人高的杂草,蜿蜒的土路从我身后更远处的一个农田一路延伸至此。
我很快反应过来,眼下这情况应该是又进到谁的记忆之中了,而且可能是万能万知的上帝视角。但我还是有点怂,因为动动脚趾也能想到,这木屋里头的画面不会柔和到哪里去。
正这样想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带动了眼前虚掩着的木门,轻轻一声“吱呀——”猛地扯了一把我脑内紧绷的神经,我咽咽口水,迟疑半秒还是一步一步靠近那间木屋。
意料之中,落日余晖并没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照进屋内。我躲在距那木屋一步之外的地方探头探脑的朝里头张望,反复确认了屋子里面没人才敢壮起胆子继续靠近屋子。
推开木门的一瞬间,一张巨大的,几乎占去整间屋子一半面积的手术操作台出现在我眼中,台上躺了个什么东西,暗红色的血透过盖在那上头的白布渗出来,在距离屋门最远的那个角落,整齐堆放着灌满了不知名液体的透明玻璃瓶。
漫天遍地的白色瓷砖铺满了这个并不大的房间内部,原先从外面看起来明明是有窗的木屋,此刻从内部来看就是一个完全密封的环境。
这地方很眼熟,在我依稀回忆起我与这个房间仅有的交集之后我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屋内有种说不上来的神奇气味,有点像是我先前在停尸间闻到的那种似有似无的尸体腐烂味道,但又混了消毒水和一股子怪异的香味,让人难受却又探不进胃里。
我的心脏跳得厉害,走三步就回头看一看,就好像不这样做的话我随时随地可能死于非命——但其实并不会。这大概就是人的本能吧,尽管我现在只是身处于别人的记忆之中偷窥着某个场景的布局,但我还是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屋子给人的感受实在不怎么舒服,我已经不想再知道这手术台中央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此刻的求生欲早早盖过了作死的求知欲,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急急忙忙转身打算离开这个鬼地方。
偏偏刚一回头就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在任家的沙发上渐渐转醒,王妈弯着腰站在沙发边瞧着我,以至于她的脸以一种十分神奇的角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转醒之初她应该是说了些什么,但也不知道是我身体机能的问题还是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她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见。
我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总之刚睁眼的那一瞬间我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一瞬之后脑子里又混乱的很。
缓了好久我才慢悠悠从沙发上撑起胳膊,王妈十分贴心的扶了我一把,然后伸手将身边茶几上放着的一杯水拿给我。
我环视了一圈,王妈和管家都在,爷爷也在,他就坐在他常在的那个位置上品茶。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见任墨的身影。
“爷爷。”
我喝下一口水,缓了缓,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终于确认:“任墨不在吗?”
爷爷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我看不懂的怪异微笑,却没回答我的问题,转回头去继续品茶了。
王妈和管家的目光都死死盯在我身上。
我正隐隐觉得这客厅的气氛有些古怪,余光竟瞥见王妈的脸扭成了双鲤的脸,还不带我有时间反应她就龇牙咧嘴的扑过来,我下意识抬手格挡。
一瞬间从梦中惊醒。
任墨轻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僵着自己还没放下来的手,手背隐隐有些击打过后的微痛。
他显然是在我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我已经因为他刚刚坐在地上那一瞬间露出来的委屈巴巴的表情笑到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笑够了,转脸就瞧见任墨脸上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想想也是,这家伙平时那么注意形象,应该没怎么发生过这样的乌龙事件。
爷爷也乐呵呵的瞧着我俩,见我俩闹够了,他抬抬手让我过去跟他一块儿喝茶。
我应声挪过去,然后盘起腿坐着,任墨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自己闷着转身上楼了。
爷爷的小眼神儿跟着任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我俩面前了才一脸贼贼的小声告诉我:“这小子担心着你呢,把你抱回来之后就一直陪着你,我让他去看看那残魂的情况他都一脸不情愿。”
我想起刚才的事儿,又一个人闷闷的笑起来。
爷爷为我斟好茶,把那个杯子搁的离我近了点:“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我点点头:“还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我把那杯子拿起来,喝了口茶,然而我并不懂品茶,抿了口只觉得有点烫嘴,又后知后觉的觉得有点烫手。
“就是不太喜欢这样在两种状态之间跳来跳去的。”我撇撇嘴,伸伸胳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烫嘴的劲儿过去了,从舌尖开始,甘甜的味儿在嘴里散开。
“我反正不管。”爷爷哼了一声,“你俩的事儿再多再烦,也得赶在我死之前结婚。”
爷爷想了想:“要是到时候实在赶不及,你俩办个冥婚也不错,我老头子反正不忌讳这个。”
“冥婚?”
爷爷说的应该不是强行把一个大活人和一具死尸埋葬在一起的那种冥婚。活人和鬼结婚的那种冥婚,由自家人操办的话说不定会比那种盛世婚礼更有意思,毕竟能同意认可这种婚礼的长辈还是比较少的。
我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各路小鬼跟在我俩身边为我俩撒花,白彻阴阳怪气的在旁边说着祝词,曲俊成儒雅又宠溺的微笑看着在婚礼场地闹腾的夏乐……任墨手里牵着一个普通人看不见的我,然后由爷爷在我俩的手腕上用红绳子绕起个扣儿。
这肯定是一场只有“内行人”和自己人才看得懂的婚礼
还别说,这样一想确实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