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夜有些怒意地看着怀里的纳兰明若:“叫你好好地待在军营,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纳兰明若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独孤夜那尖瘦刻薄的下巴上,隐隐约约长出了一些胡茬,苍白的脸上,也是挂着两道黑眼圈。
看来,这次的战役,应该是很棘手,不然,不会将一向称之为战神的独孤夜,为难成这个样子,于是她柔声说:“在军营里边儿待着,实在是太无聊了,本来嘛,我要求跟着你上战场,就是想跟你来见识见识的,要是整日在军营里睡觉绣花,那有什么意思?那样的话,还不如不要来呢。”
纳兰明若秋水般的眸子,盈盈泛着水光,抬头,殷虹的小嘴,微微嗤笑着。
独孤夜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你你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别人家的小姐格格,都喜欢待在家里弹琴作画,偏偏你总是喜欢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并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独孤夜微微一顿,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纳兰明若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又傻又丑的小归姑娘,并且正遭受着锦无恙和陆雪衣的陷害。
本来他就打算出手的,但是就在他要发话的时候,这个傻姑娘,忽然眼珠子一转,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性情,生生将面前的狼。开膛破肚,一个小女孩,做起这些事来,居然有条有理,首先是那份临危不惧的气魄,抓住了他的眼球,后来是她严密的推理,使他对她刮目相看。
而今,她却是要跟着他上战场。
看来,这真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
纳兰明若看独孤夜欲言又止的样子,追问道:“并且什么?”
“并且你居然还敢将本王最喜欢的雪狼开膛破肚。”独孤夜淡淡道。
纳兰明若不以为然地说:“这又有什么啊,我告诉你,莫说是动物了,就算是人,我也敢开膛破肚的。”
独孤夜墨色的眸子一黯:“你不要乱说话,解刨人体,这事儿我都没做过,你又怎么会做过?”
“凭什么你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就不会做过呢?我解刨过的尸体啊,加起来大概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呢。”纳兰明若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我吃过的饭,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呢。
两人站在众人的中间,打情骂俏,丝毫不将周围的士兵放在眼里。
他俩儿已经将旁人当成空气了。
这个时候,多嘴的林战上前一步,插嘴道:“什么?纳兰明若!你居然杀过那么多的人!”
此话一出。
旁边的几千精兵也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纳兰明若。
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居然双手沾满了那么多想鲜血?
其中一人忍不住在心里诽谤:果然是夜王的女人啊,那样血腥的做法,简直就是和杀人不眨眼的夜王有的一拼啊,想想,这两人儿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纳兰明若看着惊讶地合不拢嘴的林战,从独孤夜的怀里跳到底下,抬起修长细腻的手指来,点在林战的鼻子上:“你是在想些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杀过那么多的人了?”
“哎呀!”被敲到头的林战滋了一声,而后怒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解剖过的人,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的。”
“啊!”说到这里,纳兰明若才反应过来,她居然不知不觉就将事情败露了。
独孤夜也开始追问,他倾长的银色铠甲,在阳光底下,泛着阵阵清波,宛若酷暑下即将融化的坚冰:“你,从小长在尚书府,为什么会解剖过那么多具尸体呢?”
他本来就觉得这个纳兰明若改变实在是太大了,并且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这个纳兰明若被怀疑的地方,实在太多,好几次,独孤夜问她,都是被她含糊过去了,这次,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你说你解刨过很多的尸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独孤夜紧紧相逼。
纳兰明若自知这事儿已经不能再隐瞒了,心里焦灼万分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会那样蠢,三番四次说漏嘴?
炎炎烈日之下,她绞着手指头,头顶的汗水滴到脸上,想着怎样的说辞才能解围。
而一边的林战也是皱眉,火上浇油:“启禀王爷,属下之前也有一件事不明白,就是几天前,明若姑娘总是问属下一些关于灵越国的风俗习惯,好像姑娘对自己国家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周围的士兵,看着高大的夜王,周身都像是带上了一层阴冷的煞气,静默无语,对于这突发的事件,不敢多嘴。
“纳兰明若?你究竟是不是纳兰明若?”
“对哦,明若姑娘,莫非你是假冒的?”
独孤夜和林战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逼得纳兰明若步步后退。
但是他们此刻被几千精兵重重包围,纳兰明若想要逃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眼看着马上就要暴露了,不管她怎么掩饰,今天都必须给一个说法了。
欺骗皇上是要被杀头的,虽然纳兰明若不知道欺骗王爷是什么罪名,但是依照着夜王平时的作风的名声来看,应该不会比欺君之罪好过多少。
就在她踌躇而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看见旁边的竹筏。
计上心头。
她忽然一把拉住眼前咄咄相逼的独孤夜,脸上从紧张,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双手攀上独孤夜的脖颈。
独孤夜的身体一震,她这是要做什么?
“王爷,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回去说吗?”纳兰明若在他耳边小声得说。
谁料想这林战不愧是听墙根的佼佼者,就连纳兰明若给独孤夜讲的悄悄话也被他听见了,林战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纳兰明若,嗤笑:“明若姑娘,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呢,这问题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一句是,或者不是,有那么难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士兵也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绝代佳人。
纳兰明若此时此刻,只想将林战放在真空的瓶子里,叫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说不出。
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林战,而后又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独孤夜,哪知独孤夜并没有给她答复,答应她这件事还是回去再说。
于是她决定破罐子破摔:“哼,我是纳兰明若,这是不争的事实,独孤夜,想必之前锦无恙证实我身份的时候,你也在场,那个时候,你不是已经看见事情的经过了吗?我手上的这条疤痕,相当于是我从小的胎记了,人可以作假,伤痕总该不会作假吧?”
独孤夜墨色的眸子,丝毫没有因为纳兰明若的说辞,而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却也是学着纳兰明若,在她耳边说:“谁说你的身子是纳兰明若,灵魂就一定是纳兰明若呢?”
“什么!”纳兰明若一惊,周围烈日炎炎,她却感觉掉入了冰窖一般,周身寒冷。
她原本以为,古人是不会相信什么借尸还魂的,之前她一直担心,要是将指她自己的身份说出去了,难保不会被独孤夜认为那是胡言乱语,并且这事儿,还极有可能因为她的‘伪装’实在是太好,被独孤夜当成资深的刺客处置。
看来……既然独孤夜能够接受这种思想。
那么纳兰明若也不怕和他实话实说,就是不知道说出去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对她会不会仇视?
毕竟人心隔肚皮,虽然纳兰明若也和独孤夜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也不能说明他就一定不会发怒杀她,于是,为了万全起见。
纳兰明若瘪瘪嘴,扬了扬眉,自信满满地朝着独孤夜说:“独孤夜,在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之前,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不等他提问和拒绝,她接着说:“其实,这竹筏像这样连接起来,是有一个致命的危险的,稍不注意,就会全军覆没,要是你想知道的话,就随我回营帐,我两件事情,一同讲给你听?怎么样?你看这笔交易,究竟做不做得?”
独孤夜墨色的眼神一黯,他知道,这个纳兰明若,平日里鬼主意最多,指不定这竹筏,还真有什么致命的危险,尤其是听见纳兰明若的‘全军覆没’四个字,他心里一沉,随即便答应了她。
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回去再说便是,这会儿水路也打探清楚了,你既然来了,也会骑马,便随我一同打猎吧,顺势看看你在马上的本事。”
“咦?”纳兰明若诧异,他不是急着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纳兰明若吗?
为什么不立刻就回去营帐把话说清楚,而是要去打猎?
之前他倒是也说过,要给她带野生小鹿,但是那不是没有怀疑她之前的态度吗?
为何现在有着这般疑虑,却倒也还是愿意带她一起打猎?
纵使心中疑惑重重,但是纳兰明若还是点点头,随着独孤夜去了。
上辈子怎么说她也是一特种兵,本来射箭打猎倒也没什么,但是就偏偏来到了古代,便换了这样一幅身子,要说技术还是那个技术,却因为身体素质不同,要逊色许多,这一路上,纳兰明若虽然说什么也没有打到,可也不是一点儿收获也无。
倒是见识了独孤夜这幽国第一王爷在马上的英姿,还有他骑马射箭的超凡技术,这样的男子,还真是样样优秀,可就是不爱笑。
“好了,今天就先打这些吧,我们走。”独孤夜依旧是那副面瘫脸,他拽转马头,朝着纳兰明若冷冷地说。
“嗯。”纳兰明若也是轻轻一应,而后跟着独孤夜回到了营帐。
侍从将独孤夜手中的小鹿和白兔接下,而后他卸下披风。
落落拓拓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的纳兰明若:“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看着两人这样的位置和场面,纳兰明若有一种他在审犯人的错觉。
其实这一路上,纳兰明若都很想知道,独孤夜对她究竟有没有一点儿感情?
知道了她不是纳兰明若的时候,会不会讨厌责怪她?
甚至杀死她?
虽然不是那种单纯楚楚可怜的小女生,但是她毕竟也是一个女子,女人那种格外想要求证试探一件事情的心绪一旦起来,就很难消减下去,于是她嗤笑一声:“我现在很饿,想要先吃饭,民以食为天,其他的事情,还是等我吃完再说。”
她原本以为他会生气,毕竟他之前的脾气是那样的坏。
可是她没有料到,独孤夜却也只是默默点头,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