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申时,西跨院静悄悄的。心桐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托盘。
她已经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她正在害怕,害怕那些缠绵的景象再次出现,无情地将自己的心脏击打得支离破碎。
该来的终究要来,该做的还要继续。
心桐深深地吸了口气,迈步向前。
玉娈的房门关着,隔壁一间却是开着。据说这正是大少爷的房间。想到就要与其单独见面,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屋内,天宇正在翻看什么。午饭过后,他陪玉娈聊了会儿天,便要她午睡休息。自己回到房中,小憩片刻,开始核对祥云楼的账目。
伏案多时,他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将目光投向窗外。窗前是一株桃树,粉扑扑的桃花竞相绽放,当真好看之极。
这时,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他说了声“进来”,便又将目光放回账册。
心桐行至案前,轻声道:“大少爷,您累了吧。我给您做了点心,您尝尝。”
“不用了,我不饿。”天宇并未抬头,将账册翻了一页,继续核对。
心桐的身子一颤,险些将手中物什抖落。她努力做事,只为得到他的认可,然而此刻与他近在咫尺,却让人感到红尘万丈。她心底升起一种被刺伤的痛。
察觉到案前丫鬟伫而未动,天宇这才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心桐神色黯然,低声应到:“照顾病人很辛苦的,我做了那么长时间,就是想给——给大少爷尝尝。”
天宇继续看她,一种异样的感觉感觉涌上心头。她总是眼神痴痴,似有话说一般。
天宇未曾多想,只是不知自己为何总让她产生局促之态。怜惜之情悄然升腾,他不忍拒绝,委言道:“那就先放这儿吧。”
心桐有一时的怔仲。她对这样的答复并不满意,更不甘心。率真的个性让她暂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抬起头直视他,语气亦变得强硬:“你是大少爷,我是下人,无论一个下人怎么用心,您都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天宇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己虽然没有轻贱下人,可地位悬殊,难免会让人产生此种想法。当时心里一窘,反倒不自然了。
天宇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在一个下人面前如此,本来完全可以因其对自己不敬而将其驱逐出门,然而对于眼前这个大胆而直接的姑娘,竟叫人不敢小觑。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轻贱下人。”
天宇辩白着,对自己无端被动而懊恼的同时,开始打量起她。只见她眉清目秀,面容娇好,竟是一个貌美如画的人儿。此时,她因激动而面颊微红,看上去更是动人。
这般娇美俊秀之人侍于身旁,谁还忍心拒绝呢。天宇微微点头,将目光投向托盘。
嗬,这是点心吗?简直就是两朵盛开的牡丹,白里透红,红中晶莹,精致爽目,诱人之至。天宇顿时来了食欲,他欣赏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刚要一尝为快却又停住道:“拿给玉娈吧,她中午没吃多少东西。”
心桐有一时的呆滞。自己下功夫做这些,潜意识里不就是想要他品尝,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吗,可是他却时时处处在为别的女人着想。
心开始绞痛。她幽幽说道:“你很爱她,是吗?”
天宇没有说话,眼神中却盛满了幸福的光芒。
是的,他深爱着她,而她一定也同样深爱着他。虽然她受伤了,但他的眼中仍然只有她一个人。自己横空出世,身份悬殊,他如何感应,又如何接受?
心桐郁郁地想着,机械地跟在后面。
隔壁房内,玉娈坐在椅上,正对着墙上一幅字画发呆。
天宇在她身后停下,将双手分别抚在她的双肩上面。他看了看那幅字画,微笑着温柔道:“想什么呢?”
玉娈回过神,神色淡然道:“没什么。”
天宇端过点心:“你看这点心多好,快吃点。”
玉娈未置可否,她缓缓回头,却一眼看到那个让自己产生莫名危机感的人。好一个窈窕淑女,与表哥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她顿时反感而排斥:“我不想吃。”
“吃一点儿吧。”天宇并未察觉其微妙所在,饶有兴趣地说道:“这新来的丫鬟还真用心,做的东西这么别致。来,尝一口。”
用心。她已经开始用心了,只是这份用心的对象绝对不会是自己。
眼前的情景让心桐的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如果自己能被他这样关心在乎,那该有多好。可是那个被殷勤的人竟毫不领情,毫不珍惜,而是以一副木然的表情而无动于衷。
嫉妒的不满涌上心头,更不忍看着他的热情遭遇冷水。心桐说道:“表小姐,大少爷爱您胜于自己,您还是吃吧。”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玉娈面寒似霜,眼神中有一丝不屑,一丝怨恨。
天宇一愕,不明白向来温婉恬雅的表妹何以发这么大的火气。看着心桐眼眶中的泪水,他有点尴尬,有点不忍,歉然地要她先退下。
就在转身离去的一瞬,泪水止不住滚落而下。自己的话有错吗?她竟是这般看不起人,骂自己是“东西”......
一种难言的痛楚和怅然若失的凄苦笼罩在心头。心桐坐在别院一张石桌旁,孤落得像只落单的大雁。看着那盘推销不出去的点心,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水雾。虽说自己出身一般,但是家里人对自己看的很重。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哼,不吃就算了,谁巴结呀。想到此处,她抓起一朵“牡丹”,朝地上就要扔掉。
“哎,别扔,别扔!”天苪从一旁过来,见心桐要扔东西,急忙叫住。
待走到近前,一眼看见桌上美食,惊喜地叫起来:“哇,太美妙了!”看了半天,竟怀疑它是否是真的花朵,随口道:“这是吃的吗?”
见他既赞又疑,心桐翻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天苪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自地欣赏着。“哎,这么好的东西放着不吃,岂不太浪费了。”说着将它小心地捏在手中,伸出舌头,轻轻舔尝。
心桐倒被他无所拘束地吃相逗乐了。心想:好得也是个大家公子,在自己面前怎么一点也不避讳呢?
“好吃,好吃。”天苪抹了把嘴:“谁做的,我怎么从来都没吃过呢?”
心桐嘟着嘴:“人家第一次做。”
天苪瞪大眼睛:“什么?你居然这么能干,会做这么精致的东西?”
“能干有什么用,谁在乎?”想起方才情形,心桐倍感失落。
“我在乎呀,你要能天天给我做,那我天天拜佛烧香去。”
心桐面颊一红,这个二少爷真是口无遮拦,幸亏左右无人,若被旁人听去,不知该怎么想了。
见她低头不语,天苪蓦地意识到自己说话欠妥。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喂,一个人坐着多闷。走,我带你出去看点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