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渡远从刑部出来后直接就回了镇北将军府,刚沐浴换了身衣裳就听人说了小六的事儿,他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就朝顺亲王府去。
还好都是皮外伤,卫渡远也放心了不少,更觉着愧疚:“要是你嫂子以后想起了现今这事儿,不单会愧疚,怕还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小六倒很是乐观,傻笑道:“不怪大哥,也不怪嫂子。只是眼见着你出事了,若是不让我做点什么,比我现今受伤还要难受。”
说完这话小六下意识地瞧了一旁的柳园一眼,却见他冷冷地看着自己,他禁不住无辜地吐了吐舌头,却见柳园偏头不去看他,他禁不住心中阵阵失落。
卫渡远看着小六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明知两人不会有什么结果,结果这一小孩儿还一头栽下去了。
小六憨厚淳朴,是个重情重义的,他知晓自己劝也是无用,干脆装不知道,只先这般偷偷观察着了。
卫渡远也不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只让小六好好养伤便同柳园去书房说话了。
柳园倒是什么都没瞒,这外面发生的事儿他都一一同卫渡远说了,也说了余锦瑟昨儿在恭亲王府后门拐角处说的话。
卫渡远神色晦暗不明,只轻声问道:“她当真这般说?”
似乎他也没想得个答案,不等柳园回答,又道:“太子日渐式微,恭亲王失宠,你有想过自己登上那个位置吗?”
柳园听闻这话,瞳孔骤然放大,双手猛地捏成拳。他从未想过卫渡远会问他这个。
只是,太子什么时候日渐式微了?他想了想心中有了个猜想,还有卫渡远主动进大牢蹲着的种种作为。
他想,他大抵明白了卫渡远的意思,他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想吗?
他脑中突然闪过小六笑得一脸傻气的模样,又想到了自己弥留之际的生母,还有自己不被承认的身份,就只能那般任人欺侮。
在那一个个孤寂岁月里同自己作伴的就只有自己的奶娘,后来又有了卫渡远,再后来他在牛头山上认识了许多淳朴憨厚的兄弟,还有……傻气惹人怜的小六。
他到底选择了实话实说:“想要,可似乎有些犹豫。”
卫渡远点了点头,只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走了。
柳园不知卫渡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感到如释重负,好像自己驮了许多年的重担终于有人主动接过去了一点似的。
他想,可能以后就不是自己一个人扛着这个秘密前行了。
翌日一早,卫渡远就进宫面圣了。
皇上早看了宋昕呈上来的折子,这会子见了人自是笑眯眯的,还赏了些东西,还说了些褒奖之词。
卫渡远都诚惶诚恐地接受了。
他晓得,现今的皇上不比以往。若是放在以前皇上或许还会费心培养太子,平衡朝堂的各方势力,如今却是没了这份心思。
皇上老了,病了,他害怕死亡,更厌恶在这时候疯狂扩张自己势力的王公贵族们。他现今需要的是心腹,一个只忠于他的心腹,往后也能忠于他选中的继位者的心腹。
镇北将军府自不是个好人选,可皇上偏生就选中了他。他可不会自诩懂什么帝王心,但也看得通透。
锦瑟失踪的事便是一个契机!
太子和恭亲王同时出手,皇上看到了他对两人的不满,还有被他一直掩藏起来的锋芒,更是看中了他对卫磐和寿春公主还心怀芥蒂。
起码,在旁人看来是这样,他对卫磐和寿春公主两人算不得多恭敬。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在寻找锦瑟的过程中透漏出来的急躁和冲动。这无疑是他的软肋。而容易急躁失控的人也更容易掌控。
这是卫渡远在大牢中想通的事儿,而如今,皇上的一切作为都佐证了这一点。
他自问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但锦瑟确是他软肋。
如此一来他倒是能松口气了。
他想得通此事,太子和恭亲王这种私下里争斗二十多年的人更是想得明白。他们暂时都不会再打锦瑟的算盘了,起码不会令她身陷险境。
卫渡远禁不住在心中一阵苦笑,这算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卫渡远脸上仍带着笑,眼里却是一片寒冷。
皇上这盘棋真是下得好啊!只是棋子总是千变万化的,也得看现今的皇上控不控得好棋。要知道,不是事事都能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的。
毕竟,任何人都可以坐到他对家的那个位置,而他却料不到是哪个棋子或者是没有入棋局的哪个人成为了他的对家。
甫一回到府中卫渡远就收到了来信,元福恭敬地站在一旁同他说着刚得的信:“那边儿来消息了,说是余三小姐太过跋扈,很不得大漠王后的喜爱。”
卫渡远轻蹙起眉头:“可以让大漠王后更加厌恶她的。去信,让他们再加把劲儿。不该让我们夫妻相隔差点还断送了锦瑟性命的人活得那般逍遥自在,那就太没道理了。”
元福得了令就下去送信了。
卫渡远却是拿出了纸笔写了起来。其实,在余妙音被送去大漠的时候他就开始筹谋了,其中有三个人都是他的。
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一个侍卫,三个不同的位置,刚刚好!
他不会杀了余妙音,但也不会让她好过,生不如死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接下来就是昱弘和了,他竟敢派人来侮辱锦瑟。卫渡远更是不可能饶过他,若不是他,锦瑟便不会被恭亲王带回去。
如今锦瑟失忆之事也还没查清,只知道恭亲王出门将昱弘和带回来那次顺带将那大夫也一并给带回来了,而这大夫却是一直为锦瑟看病的。
想了想,卫渡远又立时吩咐人去昱弘和那别院周围查一查,看看这大夫是个什么来头。
卫渡远现今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该吩咐的都吩咐下去了他又出府了。
皇上虽说让他在家里歇两日他到底是耐不住了,想着这么久没去军营了,军中那些个刺儿头怕是又要闹翻天了。
要晓得,这些个刺儿头往往是打仗的一把好手,不过也极难收服。但若是被人收服了,他们也是极为忠心的。
这是皇上亲自调动的兵马,虽说他明面上似乎是统率这些个士兵的将军,但其实还有个监军,是皇上最为信赖的一位大人。
不过现今的皇上不知是老糊涂还是病糊涂了,最为信赖的那位大人不过就是个溜须拍马之辈,真材实料没多少,就嘴皮子利索。
他还得谢谢这位监军,他跟这人一比,高下立现,士兵们倒是更快地接受了他。加之他向来混迹军营,自然懂得跟那些个士兵的相处之道,这会子就剩那几个刺儿头了。
太子摸着院子里开的花,见万侍卫来了,不紧不慢道:“镇北将军府已经同本宫离心,可有寿春在那里镇着他们暂且还不会倒戈相向。最紧要的就是昱博那边,父皇近来对他不满,他该很是心烦了。若是后院起火,本宫想,更是有得他烦了。到时候就是他露出破绽的时候。”
话罢,太子一把扯下了他从方才起便一直摆弄着的那朵开得正盛的花。
万侍卫忙半跪在地上表忠心:“属下誓死效忠殿下。”
太子让人起来了,万侍卫才又开了口:“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漫不经心地磨着自己手中的花瓣,幽幽道:“昱博、昱弘和两父子向来不和,而昱弘和似乎对余锦瑟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你不是说在恭亲王府找到了卫丰了吗?”
“是。”万侍卫一脸沉重,“那人防备太重,折了我们两个人才寻到地儿。”
被太子磨熟的花瓣渐渐地从他手中脱落:“那就让昱弘和瞧见。昱弘和不乐意见着自己爹好,那他势必会捅到余锦瑟那里去。”
万侍卫略有迟疑:“为何不直接捅到余锦瑟那里去?更何况昱弘和到底是恭亲王的儿子,他还是世子,以后这位置一定就是他的了。”
太子冷笑一声将手中揉散的花随意地往空中一抛:“昱博是昱弘和的父亲,但同时也是他的杀母仇人。况且,他还是个疯子。他心里明白他这位置是父皇给的,若是真让昱博坐上那位置了,他定然不会好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万侍卫面上一喜,抱拳躬身道:“殿下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太子随意地点了点头,也不在这院子里多做停留,转身往书房去了。
是夜,昱弘和坐在自己院里喝着酒,迷蒙见却见一黑影走过。他的酒意顿时消了大半,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扔下酒杯就朝着那黑衣人追去。
他不禁想,近段儿时间这他们这恭亲王府倒是热闹得很,他倒是想看看这人故意引自己前来是要搞什么鬼。
昱弘和一路跟着,不料,到了恭亲王府一座荒废的院子里那黑衣人却是不见了。
昱弘和从不知道这地儿能有个什么用处,可没多大会儿就听屋顶上有几人在短兵相接。
他禁不住冷笑一声,难不成昱博还藏着宝贝在这里?
想着,他再不犹豫,悄悄地潜进了这座院子的主屋里。
有匪君子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