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1 / 1)

()倩倩死了。阿宽在房间里的惊呼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那他为什么要说是我害死了倩倩?难道是被悲痛冲昏了头脑,只记得我这些天的冷淡和我之前开的玩笑,所以就拿我来发泄悲愤?

我拨打静静的手机,一直是关机。她家里的电话阿轩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我想起前些日子她打给我电话时用的那个陌生号码,回了过去,原来是公用电话……

我心里还有一些盼望,只盼望能联系到静静,她会笑着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玩笑,倩倩其实就在她身边。然后倩倩突然接过去电话俏皮的问:“九哥,想我了没?”

想了,想了,死丫头,又减肥了没?……别减了,再减就成骷髅了……赶快回来吧,九哥还得带你们去纳里由密州玩儿呢……

“九哥,再说我我不喂你吃饭!”

好,好,不说了……谁敢说你我揍他……你回来吧,今天吃什么?……

“九哥,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恩,好的……女孩子都爱听童话……

我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每天不知昼夜,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梦中和醒着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因为不管在梦中还是醒着,我的脑海里总是不断的重复着闪动曾经和倩倩一起聊天的画面……

我时而微笑,时而流泪,经常喃喃自语似乎正在和她说话……

她站在高高的阳台上,抬头盯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默半晌,突然间纵身跃了起来,想要向鸟儿一样自由的去飞翔……

她的身体急速下降,又似乎在空中停留了许久……

身体接触到地面,突然间炸开,化作泥浆。一大蓬鲜血飞溅,铺洒在无人行走的大路上……

我总被这个画面惊得浑身颤抖,胆战心惊……这个画面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因为我不知道她做这个决定时是怎么想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间就没了,一个生命就这么没了……

昨天她还会在你面前蹦蹦跳跳,一眨眼,这个世界上竟再也找不到她了……

原来生命只是这么脆弱的东西,一个不留意,便会消失……

阿宽每天闷在屋子里弹着吉他唱一首同样的歌,他的声音十分悲伤,又时常呜咽,我听不清全部歌词,前几句仿佛是“没有地址的信封,装着没有结果的爱情,书写的墨是你的生命……你旋转飞翔在空中,为什么想不起会带给谁心痛。你怎么还不知道有人一直在等……”

每天他唱的时候,我总是止不住合着他的调子一起伤心……

我想不通的是,倩倩为什么要自杀?她在家里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她和阿宽这么相爱,怎么会突然间就忍心割舍下了这一切?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所有的迷团随着静静的出现全部被解开,她带来了所有这一切的答案……

然而事情的真相让我如遭雷击,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自责之中……

我突然间接到了静静的电话,她的声音虚弱无力,说已经到了北京,倩倩有一封信要她交给我。

我喃喃道:“倩倩她真的……”下面的话却不敢也不忍说出口来了,心里莫名的揪痛。

静静沉默,没有任何反应。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难受至极,突然高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九哥……见面再说吧。她给你的信你看过就明白了……”静静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好,你在‘九天之外’等我!”我挂掉电话衣衫不整蓬头污面像个疯子一样往外冲去……

我赶到“九天之外”时,静静已经在那里了。

她坐在我和亦菲初次见面时坐的那个位置上,也是她和倩倩第一次见阿宽和阿轩时坐的位置。

她的两只眼睛深陷,面容憔悴,本来圆圆的丰满的脸现在消瘦了许多,颧骨凸显,给人有一种冷冰冰且生硬的感觉,让我看着又多了许多心痛。

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烦躁不安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什么要这样?……”

静静抿着嘴不出声,双眼灰蒙蒙的一点儿光彩也没有。

我看她心里很难受,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问:“……这是为什么?……告诉我……是什么原因?”

“……倩倩……她,她爱的是你……”静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

“啊?”我大吃一惊,高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其实,她一直爱的就是你……从在昆明时我就知道了……”静静盯着我,满目凄凉的说。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将我击呆在那里,大脑仿佛停止了运作,一片空白。半晌,我回过神来,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不要这么折磨我了好吧?……”

“不,九哥,是真的……她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你……尤其是你救了她以后,她就彻底的爱上了你……只是那时她从来没有对谁讲过这件事情,包括我,她也没讲过……”静静的眼泪慢慢在脸上滑落,晶莹得如同珍珠。

“那,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安的问。

“我当然知道……因为她是我妹妹,我们是双胞胎,我能感觉得到……”静静说。

我疑惑的问:“可是,她不是……和阿宽?……”

“假的——那是她故意做给你看的。她爱的是你,可是你却一丁点儿都不知道,还和亦菲姐在了一起……她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让你在乎她,看一下她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分量而已……从他们认识第一天的喝酒,到之后在阿宽那里留宿,她,她都是做给你看的……其实阿宽私下里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静静说着,眼泪无声无息的汹涌流淌。

“啊?”我惊呼,大脑中突然浮现出许多画面——

我在昆明住院的时候,我问她,“你们两个有男朋友了吗?”

“九哥,为什么问我们两个?你不要自做多情啊!”倩倩红了脸说……

在剧组收工后回去的车上,我开玩笑轻声对她说,“瞧,你嫂子生气了,回头我在你们学校的活动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啊!”她愣了愣,有些怨恨的瞪着我,突然高声道:“亦菲姐,九哥让我叫你嫂子!”……

她和阿宽第一次见面时,她明明在和阿宽聊天,眼睛屈辱不时的向我瞄来……

吃饭时我说为了庆祝亦菲正式成为他们嫂子,喝酒。她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对阿宽说,“来,为了我们以后的爱情,干杯!”……

“九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和阿宽喝酒?……咯咯……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她从阿宽房间里走出来时迎着我的那紧张又哀怨的眼神……

……

原来……竟然是这样?老天爷!真会作弄人!为什么要这样?倩倩爱的竟然是我?……这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的事情,更难以接受……我一直都只是把她当做小妹妹而已……

我的头又疼了起来,沉重异常。我痛苦的闭上眼睛一只手用力扯住头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问:“那……她为什么要自杀?——也是因为我吗?……”

静静缓缓点头,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道:“你对她做给你看的那些事情无动于衷,她很伤心,明白了你心里一丁点儿也没有她……然而她又太爱你了,似乎像着了魔一样……春节那天晚上她就在网上发了一篇文章,想曝光你和亦菲姐的事情,让你们不得不分开,那样她也许就有机会让你接受她……”

“啊?……”我又惊呼,“什么?——那个帖子……是,是倩倩写的?……”

静静皱着眉头道:“……是,我当时劝她不要这么做,她不肯听……她其实也很难受,发完帖子以后哭了整整一天……她爱你,所以她才这么做的……她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我又怔住。怎么会这样子?帖子竟然是倩倩发的,不是阿宽?老天爷!——阿宽这段时间一直在背着黑锅,一直被我冤枉着……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解释……

难怪他在我们拿倩倩和他开玩笑时会生气,尤其是我开时……他怎么可能会开心?他真的很爱倩倩,可是他只是倩倩的一个道具,用来演戏给我看……我却还开他们的玩笑……

我突然记起春节前他们回家前一天我们一起喝醉后的场面。阿轩躺在地上醉得一塌糊涂,我也醉倒在地上神智有些模糊。阿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流着泪向我哭诉:“九哥……我真的很爱倩倩……我是真的动了心,为了她,我可以去死!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可是,可是她不爱我,她爱的是你啊!……我根本没有碰过她,那些都是她故意做给你看的……我的心很痛!……九哥,我求你了,你去爱她吧……我不愿意再看到她这么痛苦……我也不想要她伪装的爱……我求你了,去爱她吧……”

他仿佛是这样说的?……可是,当时我醉得太厉害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却不知道听到的是什么,也没有记在心上……现在才隐隐约约记了起来……可是,太晚了……

阿宽——他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啊?自正月十五回来以后,我对他的冷漠和敌视……他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忍受……我的兄弟,我错怪了你……

静静接着说道:“前些日子给你打的那个电话,其实也是她让我打的……她心中还有些希望,希望知道你能惦记着她,也希望知道因为那个帖子你和亦菲姐已经分开了……可是,她很失望——你不但和亦菲姐在一起,而且连她的名字提都没有提起……那天她哭了很久,以后就再也没笑过……”

我使劲揪扯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因为痛苦而瑟瑟发抖,牙关咬得生疼,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因为我的误会和赌气,倩倩才有了轻生的念头么?……我当时如果不那么任性,问出一句“倩倩呢?她还好么?”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她现在就会在我们的身边?……可是我……

我突然发现自己蠢得像头猪一样……我真是个混蛋!

静静说:“她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心里莫名其妙的慌乱紧张,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跟她聊天,问她在想什么,她不理我,一个人跑到书房里去把门锁了起来……我们从小做什么事情都是一起,根本没有过什么秘密……我看到她这个样子,更确定了我心里的慌乱是来自她身上,可是,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要做什么……那天她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我心里很担心,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我梦到妹妹站在窗口,身体悬在空中,满脸鲜血披头散发在哭,声音很凄凉……我突然间惊醒,大声呼唤她,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发现她并不在家里,心跳得更厉害了,慌忙跑到窗户旁向外望去,外面没有月光,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我感觉到妹妹就在外面,正在哭泣……我和爸爸妈妈从九楼冲到楼下,出了楼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妹妹她已经……”

静静的眼泪再次冲刷着脸庞,有些呜咽,说不下去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亲眼看到了倩倩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哭泣的摸样,心突然揪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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