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寿安宫,果真很热闹。
等兰溪到时,尚在殿外,便已听到了殿内莺声燕语,进到殿内,更是觉得香风熏人,打眼望去,满殿的衣香鬓影,珠宝拆环,一时间,倒是被那丰富的颜色和金银耀眼的光泽晃花了眼,反倒是谁是谁却是有些分不清了。
但有人却是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她,一身大红,甚是惹眼,今日她是主角,即便是宫里的贵人,也不会选在今日穿大红,与她这新娘子冲撞。
因此,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咱们的新娘子来了。”呼啦啦的珠钗晃摇,殿内的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目光尽数盯在了兰溪身上。
众星捧月?非也,如芒刺在背。
但兰溪笑容未变,步履从容,一步步端的优雅沉静。走至殿主位前,敛裙屈膝,动作优雅娴熟地行了个大礼,口称,“臣妇来迟,请太后和诸位娘娘见谅。”
“不迟,不迟。都知道新娘子事情多,能进一趟宫就不容易了,倒是哀家这寿安宫许久未曾这般热闹过了,还是托了你的福。”太后笑呵呵道,她都这么说了,旁人哪好再说什么,个个都是笑呵呵说着好听的话,就怕谁比不过谁的大度,反正好话人人会说。
兰溪倒是自始至终宠辱不惊的样子,太后见了便是目光一闪,这样子可不像是头回见面时那般怯懦了,终究是女大十八变吧?面上却是乐呵呵,喜欢极了的模样朝着兰溪招手道,“好孩子,来!到哀家跟前来。”
众人不由想起一年前,太后也是召了这位彼时还未嫁人的兰家五姑娘上前,本以为是恩宠有加,却不想,反倒是酿出了一场闹剧。今日的情景倒是似曾相识得很,却不知道又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些后宫嫔妃,皇亲国戚里便有些好事者悄悄交换了个眼色,等着想看好戏。
谁知,这回却是让她们失望了,兰溪走上前,半坐在太后的矮榻上,被太后拉了手细细端详,她也只是扮演好了一个新妇该有的模样,害羞但却贞静。
“呀!都忘了咱们的新娘子有个太灵的鼻子,这香还燃着可怎么是好?”贾皇后却是突然叫了起来,一脸忧心忡忡地凑上前来,谁知这一看,却是惊得眉眼一跳,神色狐疑道,“咦?世子夫人这是……”
其他人因着贾皇后的话,都不由往兰溪脸上看去,却见她仍是沉静如一,半垂着头,面有羞色,但却没有半分异常?但就在一年前,这位可是因着那太过敏感的嗅觉,而在太后和皇后跟前狠狠出过醜的。当时那事太后虽下令不准外传,但在场的人多,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该听说的,不该听说的,都知道了。这殿内大多数的人却都是知晓当中典故的,更是个个面露惊异。那些等着看好戏的悄悄兴奋起来,这是好戏要上演了?
太后的眉梢也轻轻拧起,想起适才心中一闪而逝的疑虑,当真只是女大十八变么?那这敏感的嗅觉又如何说?太后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大殿一角腾袅出阵阵白烟的熏笼,再望向兰溪时,笑容淡了好些,“是啊!皇后不说,哀家还忘了这茬了,也是你今日没有打喷嚏的缘故。不过终是哀家考虑不周,来人啊,将这熏笼快快撤了。”
“娘娘不必麻烦,还有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我如今虽还是不喜欢那熏香,但却是不会再因此失仪了。”兰溪却是神色如常,不见半分的慌乱。
贾皇后目光微闪,笑笑没有做声。
太后笑着挑眉道,“哦?这是何故?”
“还好遇上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几帖药便将臣妇这要命的鼻子给治好了,闻了那些熏香虽还是不太舒服,却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反应,以致失仪丢脸了。”关于这点,兰溪是早有了应对之策,四两拨千斤便将话圆了过去。
“哦?”。太后却似极感兴趣一般。
边上却已有人想到坊间传言,说是那家传说医术仁心的保仁堂跟兰家有些关系,“世子夫人所说可是保仁堂的那位于大夫?”
兰溪扭头一看,正是安王妃沈氏的母亲,沈大夫人。
“便是治好了安王妃的那一位?”边上也有人反应了过来。
兰溪笑着点了点头,“正是于大夫。臣妇随父亲在南边儿时,便多由这位于大夫照应,如今,臣妇娘家也多是由他在照看着。”
“果真如此,臣妇在家偶然听老爷提过,说是这位于大夫的医术果真是了得的,据说张院首也与他极为投契,常到他府中与他探讨至深夜呢!”
这回太后没有说话,却是沉敛着眸色若有所思。兰溪轻轻一瞥,即收回了视线。她今日趁势提起于南星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回想前世,兰溪估摸着太后如今应该已为喉痈之症所苦。前世,于南星是由耿熙吾和齐王被举荐给太后,后来因治好了太后平步青云,如今,若是能由这个契机治好太后,又还他一个锦绣前程,那也算了却了兰溪的一桩心事。
“这么说我家老爷那总是去不了根的老寒腿,倒是可以请了于大夫去瞧瞧,说不准还真能治好呢。”
“你不知道,那位于大夫可是不好请的……”
在座的有些夫人们便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边上贾皇后目光微闪,便是笑道,“兰家百年书香,教养出来的女儿果真是不同凡响。早前还有些稚嫩,如今一看,却是又大方又稳重,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可惜啊,本宫没有这个福气。你说呢?月嫔妹妹?”
兰溪正听着贾皇后夸她,心头一跳,再听得贾皇后话锋一转,竟是问到了月嫔的头上,心头一突,心跳停了一拍,猝然转头望了过去。月嫔在后宫诸嫔妃中,位份着实不显,虽然也在殿内,但位置却在靠后的地方,她今日又只穿了一袭姜黄色的衣裙,在一殿的衣香鬓影中,很是不打眼,兰溪方才都没有瞧见她。
而她低调得很,一直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与旁人交谈过,以致让人如同影子一般将她忽略,如今,经由贾皇后这么一提,众人的目光却是齐刷刷一道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个个心中疑虑,皇后娘娘方才那话里有何深意?
同样疑虑的还有兰溪,这贾皇后莫不是知道了她与月嫔私下的关系?那宜山的那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