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江陵城
“原来是卫大将军后裔,,难怪英气逼人，本爵在这里多谢头领相助甘宁将军。”梁潇负手而立，遥视远方，语气平淡，掩饰了一些尴尬，继续道：“卫头领纵横云梦泽千里水道，在数百支水贼中一枝独秀，可谓难得一见的水上豪杰，本爵有意请你为我益州水军副都督，你可愿意？”
梁潇话音一落，卫温还没答话，甘宁先急了，朗声拜道：“主公，如果卫头领肯加入我军，我甘宁心甘情愿将水军都督一职相让。”
锦帆贼虽然凶狠，也只是拦水劫道，贼不走空，逃避围剿纵横千里而已，甘宁平rì虽然狂傲，却还是知道自己的本事，要带着一支舰队水上冲锋尚可，指挥庞大舰队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梁军真的击败刘表，占领荆州，那就不可能不建立庞大水军。
而卫温虽然与甘宁一样，甚至手下水贼数量还少于锦帆贼，但是卫温却不只是jīng通水纹打劫商船那么简单，实际上这种勾当卫温三年前就已经不做了，而是开始抽取其他云梦泽水贼的红利，靠着手下数百水贼，将整个云梦泽数百支水贼压制得服服帖帖，绝不是冲锋陷阵那么简单。
无论名气威望，还是水战能力和带兵能力，甘宁都自认为逊卫温一筹，即使再如何想建功立业拜将封侯，以甘宁的豪迈，也不会吝惜一个都督之位。
“甘将军远赴千里，风尘仆仆赶到陵巴，如果不是甘将军，恐怕本爵现在已经落入南疆宵小之手，而卫头领虽有相助之恩，却没有真正的功勋，带众相投，副都督已经是本爵能允许的最大职位，不知道卫头领意下如何。”
梁潇缓缓说完，面sè平静，并非他不想招揽卫温，从卫温的气质和甘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卫温的确有过人之才，但是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一个从小出海饱经生死，后又在险恶的云梦泽中群贼倾轧，一路达到巅峰，连血液都沸腾着杀戮的人，如果一开始就示之以屈，必然骄狂成xìng，甚至恃强凌主，这样的人，就算再有才能，梁潇也觉得是鸡肋之才。
梁潇背对着卫温，静静地望着缓缓流动的江水，如果卫温不答应投效，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卫温沉默半响，沉声道：“梁侯威加魏楚，此次卫某仅仅是来相助梁侯，其他事卫某不想讨论，望侯爷体谅。”
“呼~~”梁潇长出了一口气，果然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像卫温这种人，怎么会那么容易甘心屈之人下。
“既然如此，那本爵只能表示遗憾，不过卫头领相助之义，本爵不会忘记，他日必当相报。”
“侯爷客气。”
梁潇神色坦然，甘宁在一旁表情却很纠结，只觉得非常可惜.
卫温回到自己的船上，在船头立了一小会，突然找不到刚才观赏风景的兴致，回到舱中，与众水贼坐到一起，这群水贼一个个都带着凶性，他们都是在长期的水贼兼并战中活下来的精英。
一名大圆脸水贼，一脸横肉，用砂石将自己的宽背大刀磨的锋利，又用舌头舔了几下，打量着刀上的寒光对卫温道：“少主，见过那梁潇了吧？怎么样？值得哥兄弟们投效吗？”
卫温先祖卫不疑迁入越地后，融入当地的部族文化中，组建海贼团伙也用部族称呼，卫温的父亲死了后，留下的老部下都以少主称呼卫温。
卫温仿佛没听到大圆脸的话，沉默着，根据多年随侍的经验，大圆脸知道卫温是听清了的，而且卫温不喜欢有人将话在他耳边重复第二次，便也闭嘴，将大刀平举到眼前，单眼瞄着刀口。
另一名穿着露膀衣的精壮汉子，胸毛都从衣口冒出来了，手里拿着半根琉璃刺，将琉璃刺狠狠往船板上一甩，稳稳扎在木板上，大声道：
“娘的，这些中原诸侯，一个个假仁假义，恶心得很，要我铁老三投效，我是一个也不愿意，可是既然少主发了话，非得让我选一个，那我还是选梁潇，没那么多废话，说杀人就杀人，不含糊，要是让我投那魏尚豪，不出三天，我铁老三骨头都得酸死。”
实际上，卫温这次救甘宁，并非出自偶然，卫温也没那么好心，冒着得罪魏州军的危险去救梁军，好好的山贼招惹官军，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水贼是一个风险职业，凡是为贼，无论你多么凶悍，也不可能在和平时期与官军对抗，当年卫温之所以敢带着海贼来到内陆腹地，就是看准了天下大乱，天下一乱，就是水贼发展的蓬勃时机。
所以等楚骏前脚一踏出于阳，卫温后脚就钻进了云梦泽。
如今八年过去，大小诸侯先后败亡，可以预见，秦稷与齐宣在北方的对峙结束后，必定出现一个北方霸主，而北方霸主出现后，要么加剧南方势力的整合，要么北方霸主直接平定天下。
而无论哪种情况，水贼都不可能再有现在这么好的生存空间。
所以卫温带着水贼救了甘宁的船队，这对卫温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从水贼变成官军的机会，而之所以选中梁潇，正是如铁老三所说，卫温这样的杀伐之人，不可能去投仁主，否则，要么被束之高阁，要么被忌身死。
所有部下，在商议后一致决定投奔梁潇，但是以卫温谋而后动的性格，怎么会轻率地投奔一个人，梁潇的名声都是道听途说，自己并未真正接触，如果他只是具有屠夫的外表，内里却优柔寡断。亦或者狠厉过甚，动辄罪及部属。只要梁潇犯了一条，卫温也绝不会相投。
卫温保梁潇一路回梁，就是要看看梁潇到底是何等人。
卫温本来想的，梁潇若当得起暴主二字，便相投，若是暴徒或色厉内荏，就相弃。
可是，通过刚才与梁潇的接触，卫温突然拿不定主意，与之前想的完全不同，卫温根本不知道梁潇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梁潇在不在乎自己的投效。
如果梁潇真的以礼相待，执礼甚恭，卫温可能会立即抛弃投奔梁潇的想法，不是自己吃饱了撑的找不痛快，而是这样的主公根本不适合他卫温，卫温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主公。
可能是梁潇隐藏得太深，也或者是因为梁潇背对着他，卫温无法看清梁潇的表情，所以让卫温有些捉摸不透，回到船舱后思绪都定不下来，一直在捉摸梁潇说的每一句话。
按照天下大势看，要达到稳定的局面，至少还须得几年，卫温还有些时间考虑，可是卫温担心的是，越到最后，明主越难觅，到时候恐怕只能跟着魏尚豪这样的“仁君”了，这对卫温来说，是生不如死。
过了许久，凶悍的水贼们也七嘴八舌讨论了许久，卫温终于抬起头道：“我决定再跟着梁潇一段时间看看，如果并非明主，我们就投靠南疆楚骏，如果是，加入梁军鼎力效忠，你们有没有意见。”
“少领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鸭四没意见，可是咱们怎么看他是不是明主？总得有个章法吧。”
卫温顿了一下，沉声道：“那就看他怎么取魏北吧。”
卫温说完，众水贼纷纷点头，卫温想的并不是梁潇一定取下魏北，而是至少要在魏北之战中表现出他需要的主公气质，否则就算战败魏尚豪，独霸魏州，也并非他卫温的明主。
舰队驶入魏州水域，开始陆续看到魏州水军的哨船，但是并没有遭到袭击，恐怕现在魏启大军还处在粮草被焚，归路断绝的恐惧之中。
江陵城，一座临江大城，梁潇在舰船上就看到了巍峨的城墙耸立，魏州军抛弃了防御薄弱的江陵港口，能烧的都烧了，一片白地，梁潇带着数千梁军踏上陆地。
走出港口废墟，江陵城坐落在五里之外。
方圆数里的青色草地，春意盎然，梁潇站在江岸就看到了城上飘扬的梁军旗帜，一些哨骑零散地游走在原野上，看到大军踏上陆地，数骑飞奔回江陵城。
接着，大批的军队涌出城门，一杆大旗上豁然飘着一个“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