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吵!
被外面的叫嚷声惊醒,我的脸色骤变,不管身上的疼痛便从破败的土炕上爬了下来,披了件外衣后匆匆往外走,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想必又是那大伯娘过来闹了。
果然,出了房门就看到大伯娘王梅花正与一个小小的身影纠缠着,她的手中握着一根细细的柳条,凶狠的朝着小人儿瘦弱的身体上鞭打着,口中还不断叫骂:
“你个小杂种!抢你家粮食又如何!要知道,你娘那个浪荡妇如今都快死了,留着这些粮食简直是糟蹋!倒不如给了我,兴许你个小野种日后成了乞丐,我倒还能看在今日的情面上,给你点儿泔水吃吃!”
见大伯娘如此待我儿子,我的心中又气又急,三步并作两步,大叫道:
“山儿!”
语毕,便已经将小人儿护在怀中,使了力道的柳条儿终落在了我的身上,疼的我浑身一颤。
“哎呦!”大伯娘一瞧我出来,脸上露出夸张的鄙夷表情,阴阳怪气道:
“瞧瞧,这不是与野男人在外面苟合生下了个野种的陈锦初嘛,上次投河竟没将你淹死,如今病好了又耐不住寂寞,这青天白日的便出来勾搭男人卖肉啦!”说着,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娘亲没投河,是有人将她推下去的!”山儿涨红了脸,朝着大伯娘叫道。
“可真是稀奇了,谁会无缘无故推你下去!莫不是瞧着自己没死,没了脸面才这样瞎掰扯吧!”大伯娘斜着眼睛打量我继续道:
“行了,不是大伯娘说你,这既是做了娼,也得懂点儿礼义廉耻,骨子里再淫荡,也得收敛着点儿啊~”
我的脸皮不如大伯娘那般的厚颜无耻,听着她口吐污言秽语,心中又恼又窘,可与人口舌之争又不是我的强项,终只能带着恼意反驳道:
“大伯娘,请您谨言慎行,您是锦初的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否则,只会丢了陈家的脸面!”
大伯娘听完我这话,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后,直接丢了手中的柳条,双手向着我的手臂死命掐过来,边掐边骂:
“陈锦初,你还有脸面跟我提陈家,这陈家的脸面早在五年前就被你和这个小野种丢的一干二净了,要说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们了!”
听着大伯娘的话,我的脸缓缓低下,在未婚生子这件事情上,我确实没有底气同她争论,要知道,我虽生下了山儿,可却连他爹是谁都不知道。
怀中的小人儿素来十分维护我,见大伯娘如此呱呱噪噪的骂人,挣脱了怀抱,憋红了脸,朝她狠狠推了一把,吼道:
“臭老太婆,不许骂我娘亲!”
“嘿,你个小兔崽子敢推我……”
大伯娘见山儿如此模样,双眉倒竖,刚想弯腰拾起地上的柳条,却瞥见原本下地干活的村民纷纷扛着担子往这边走来,于是,狡猾的眸子一转,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捶胸拍腿哭嚎道:
“造反啦!小淫妇合着她的小野种打人啦!”
因着大伯娘的哭叫,原本途径此路的村民纷纷停住脚步,往篱笆院子看过来,有些人更是嫌恶的朝着我与山儿指指点点:
“真真是不要脸的人儿啊,竟连大伯娘也打!”
“这陈锦初都能将野种生下来,这殴打长辈的事情做了也是不稀奇的!”
“她睁眼说瞎话,我与娘亲没有打她的!”山儿还只是个孩子,见众人冤枉他,心中委屈的不行,红着脸有些急切的想要朝众人解释。
听着山儿的话,大伯娘哭嚎的更加厉害了:
“大家评评理啊,我好心来看望她们,结果,这母子非但不领情,还将我推倒在地上,如今竟还说出如此颠倒黑白的话,我真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我知道大伯娘素来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可却没有想到,她的脸皮竟如此之厚,瞧她赖在地上不肯走的模样,带着怒气却又无奈道:
“大伯娘,你如何才肯罢休?”
听着我如此说,大伯娘立马停住了嚎叫,浑浊的双眸露出精亮,将早已经计划好的话说了出来:
“要想我不将此事闹大,那就将这一袋子米给我!”
果不其然,她在我这院子里大闹一场就是为了袋子里的米,抬头看了一眼篱笆院外围的满满当当的乡人,我最终点了点头:
“你若是想要这米,那便拿去吧!”
大伯娘一听我这话,倏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哪里还有刚刚那一副凄惨的模样,黑黄的脸上满是得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就将大米背上了身,临走前还大言不惭道:
“这一袋子米指不定是哪个你勾搭上的野汉子给你的,如今我将它要回去,那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如此不洁之人,就不配吃这米,活该饿死才好!”
语毕,又朝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这才趾高气昂如同得胜的大公鸡般走了。
待大伯娘走后,院外看好戏的人也觉得无趣了,朝着我与山儿“淫妇和野种”的骂了一通后,便也散去了。
“娘,您为何要将米给那泼妇啊!”一进屋子,山儿十分不服气道。
“好山儿,若不将那袋子米给大伯娘,恐怕她是愿意闹到天黑的,到时候再引来了陈家的人,不仅咱们半点好处没有,还会让外公外婆在陈家难做人的!”我半蹲在地上,双眸望着小小的人儿,耐心的解释道。
“可没了米,咱们接下去如何填饱肚子啊!”小小的人儿没有四岁孩子该有的童真,脸上反而露出如大人儿一般的忧愁。
“没事,如今开春了,山里能吃的东西也多了不少,待会儿娘就上山摘些野菜、蘑菇,等晒干了就拿到集市上换米,不会饿着我家山儿的!”
听着我的话,山儿一双因着干瘦而显得格外大的黑眼睛中闪过一抹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情绪,蜡黄的脸上满是心疼,却也没再说一句话了。
中午同山儿用红薯果腹,在哄着他睡去后,我便背起竹篓子朝着后面的芙蓉山去了,其实,这芙蓉山与我还有山儿颇有些关系。
五年前,就是在这座芙蓉山上,我被人强上才生下了山儿,如今我早已经不记得那人的长相了,每每回想,只记得他贴上来时的精壮胸膛,还有将我搂紧时强而有力的臂膀……
一想到那些,我连忙甩了甩脑袋,心中自责又懊恼,那就是个禽兽,怎的还能在想起他时脸红呢!
拉回思路,我继续走路,因着深山处藏着猛兽,所以,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万不能太往山中深处去的,只在距离山口不远处,采摘一些野菜、蘑菇和野果子罢了。
待摘的差不多,又因心中记挂着山儿,我便收拾了东西打算下山去了,可还未走几步,突然,一阵“簌簌”的声响由远及近,急促的声音好似强风刮过树叶,我的心狠狠一颤,莫不是山中猛兽过来了,才想着,突然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坠落在我的面前。
“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尖叫出声,好一会儿才恢复神志,小心翼翼的抬脚上前,只见这男子生的十分阳刚魁梧,而身上又有数道伤口,鲜血混着枯枝烂叶,显得十分狼狈。
抬头望了一眼四周,却发现除了我与这昏迷的男人之外,再无他人,我并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可又做不出将他丢在山上的举动,最终思量一番后,还是决定将他带回家。
这男人异常高大沉重,待将他弄回家中又仔细的清洗伤口后,已经憋了满肚子疑惑的山儿这才问道:
“娘亲,这个男人是谁啊?”
“娘亲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一边端着满是血水的木盆子,一边望了一眼床上闭眼的男人道。
“可娘亲平白无故的捡了个男人回来,若是被村中的人知道了,少不了又得闹出一番事情来啊!”
山儿担忧的话才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一阵吵闹声,只听的大伯娘尖细的声音略带兴奋的在外面嚷嚷道:
“陈锦初,你个骚娘们,竟将野男人带回家,还不赶紧开门!今日定要将你和小野种赶出这村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