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甲安置好了马,又将马车隐蔽起来之后,几个人这才推开门,一齐走进了空荡荡的山庄。
阿甲走在最前面开路,贺兰玄逸不会武功,和陆清欢走在中间,而裴远则走在最后面。
四个人越过照壁之后,穿过垂花门,沿着中堂一路向着里面的厢房走去。
正值盛夏,院落中久未修剪的花枝树叶,郁郁葱葱,在暗黑的夜色之中,宛如一只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很快陆清欢就明白,裴远之前为何会面色凝重。
虽然夜色黑沉,但是裴远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块照明用的萤石,借着萤石微弱的光芒,陆清欢可以看见游廊、庭院、台阶上到处都是一滩滩暗褐色的痕迹,有的呈现喷溅状,有的是自然洇染的圆形,有的则是一滴滴的点圆形……
这种痕迹陆清欢见得太多,以至于不用仔细去分辨,就能轻易猜出,这些暗褐色的痕迹,都是血液干涸之后留下的。
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案。
只是——她悄然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虽然血迹很多,却没有任何尸骨。难道凶手在行凶之后,还将尸体带走了吗?可是为何地上没有任何拖拽的痕迹?就好像凶案发生之后,尸体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过她现在没有闲情去仔细勘察现场,亦不打算调查,这里呈现出的气息实在太过诡异,也难怪连裴远都会感到危险。
风雨更加狂乱,虽然走在廊檐之下,但飞溅的雨水还是让她的衣服有些打湿,冷风一吹,便觉得浑身沁凉。
“阿嚏……”
忽如其来的喷嚏声,在空寂的夜色中,显得十分清晰。
“受凉了么?”身后的裴远小声问她。
陆清欢抬头,目光掠过回眸看过来的贺兰玄逸脸上的担忧,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裴远正还要说什么,走在最前面的阿甲却忽然停了下来,回过身子对几个人木然道:“到了。”
几个人的注意力立刻被阿甲吸引了过去。
这里是一处小小的院落。若非那些拖地的花枝,以及杂乱不堪的景观树,这里可谓非常别致,甚至门楣上还挂着一块欲坠不坠的牌匾,用端庄的字体写着“随安居”三个大字。
或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随安居三个字上的金漆剥落了许多,被雨水刷洗之后,显出一种斑驳的陈旧感。
“今晚住这里吗?”陆清欢知道,一般这种小院落只有两三间房,可是他们有四个人,一个院子怕是住不下。
身后的裴远轻声道:“是的,就住这里。”
说着他吩咐阿甲先去打探一下里面的情况,一边又对贺兰玄逸说道:“今晚便委屈舒铭与我同塌而眠,不知可否?”
贺兰玄逸颠肺流离几年,早已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子。此刻听了裴远的话,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裴远又对陆清欢说道:“你待会儿一个人睡在侧厢,夜里一定要警醒一些,我会和阿甲轮流值夜,以防有事。”
他们四人当中,阿甲武功一流,自然不必担心,裴远虽然不曾显山露水,但是能让阿甲这样的人诚服。想来身手一定不错,她这些日子勤加苦练,自保也是绰绰有余,所以算来算去。也只有不会武功的贺兰玄逸最危险。
而这处小院被两人高的院墙围着,除了主厢房正对的院门,并没有其它入口,这也就让主厢房旁边的侧厢更为安全了一些。
裴远简单的安排,却是将所有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陆清欢赞同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少顷,阿甲就从厢房中返回,对裴远点了点头,示意里面安全。
陆清欢抱着自己的包裹,便打算去侧厢安置下来,却被贺兰玄逸叫住了。
“清欢,你路上受了风寒,我待会儿给你熬一些驱寒的药,喝过了再睡。”
陆清欢笑着应了,这才向着侧厢房走去。
到了夜里酉时的时候,雨终于渐渐歇了,天空中的层层云幕被月华一照,逐渐消散。
陆清欢站在厢房的廊檐下,感受着雨后习习凉风,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的夜来花香,之前因为受凉而有些犯晕的头脑,此刻也清醒了许多。
“睡不着吗?”裴远依着廊柱,轻声问陆清欢道。
陆清欢闻言回眸,忽然眸光一闪,有些讶异的回头看了看四周,肃然道:“你感觉到了吗?”
对面的裴远亦一脸正色,凝眸看向院外。紧接着陆清欢便感觉屋顶黑影一闪,阿甲飞身出了院子。
静默良久,陆清欢才道:“裴远,你觉得,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裴远轻笑一声,语调在寂冷的夜中显得有些寒凉,“不管发生过什么,都与我们无关,若是想借机沾上我们,我定会让其后悔。”
裴远一贯温和,看起来像一块润泽的羊脂白玉,但是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那么他浑身就会流露出一丝寒芒,犹如刚刚出鞘的利刃。
这样的裴远,明明有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引人入胜,可是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却更甚一筹,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陆清欢看着他,竟有些痴了。直到裴远眼中的厉光转而化作一抹捉狭的得意,她才骤然回神,双颊泛出红晕,一脸窘迫的收回目光。
调转脑袋,看向另一侧,却落入了另一双幽深的眸中。
那是贺兰玄逸。
贺兰玄逸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面无表情的脸上,染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哀伤。他默默的看着陆清欢和裴远深情相视,想要离开,却又不愿离开。
他看见陆清欢飞红的双颊,以及水波潋滟的美目中露出的羞涩,心头划过一抹痛意,淡声道:“清欢,喝药了。”
清欢清欢,从此以后,我是否只能唤着你的名字,清冷孤寂,与欢别?
陆清欢不觉有恙,笑着走过去,接过贺兰玄逸手里的药碗,对他道了一声谢,仰面一口喝下药汁,随后长呼一口气,皱着小脸苦哈哈的说道:“好苦……好苦……”
贺兰玄逸默默接回空碗,因为知道陆清欢格外怕苦,这药汁他加了许多的甘草,没想到她还是嫌苦。
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轻声道:“这是我自己酿的酸梅,你且尝尝。”
陆清欢脸色一喜,刚要接过,却从旁侧里冒出一道人影,抢先将酸梅截了过去,紧接着便听到裴远凉丝丝的声音慢慢说道:“清欢,良药苦口,这酸梅还是我替你吃了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