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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火了一把,虎口脱险(求首订)(1 / 1)

正是清晨,晨星寥落,东方已晕红。

秦都不愧为东秦京都,雄鸡才出报晓,八街九陌就已人声鼎沸起来,繁忙的人们准备好了迎接新的一天。

城门发出古老的沉吟,缓缓开启,三辆马车随即陆续进入。

来得如此之早,定是昨日未赶上城门关闭的时刻,才在城外露宿一夜。

这三辆就是载着沈阙、秦辞玉、祁照,一众暗卫和四狼,千里迢迢而来的马车。

沈阙推开车帘一角,窥探般看向外面的一切,不由感叹,秦都就是秦都,单单是高大雄伟古迹斑驳的城墙就比碧水城高了一倍有余。

半年前她刚化身为狼,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与戒备,无暇也无力看见秦都的一边一角,很快又离开这里远嫁碧水,所以秦都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初见。

马车悠然缓行在宽阔的国道上,路两旁的绿瓦红墙相较碧水的房屋多了几份庄严肃穆与大气,刚刚开门的店铺门前招牌旗帜飞扬。

走了许久,天色更为明亮,硕大的太阳已经高悬空中。

街道也是更为繁华与喧闹,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商贩吆喝的声响也来回飘荡在空气里,处处车水马龙一派昌盛景象。

马车行得更慢了,因为街上已然拥挤起来。

祁照坐在马车外驾着车,不是都要发出“让一让”的提醒,可见马车外的街道是有多接踵摩肩。

沈阙坐在车内,听着外面的喧哗吵杂声响一路来只增不减,朝秦辞玉问:“我们直接去皇宫?”

秦辞玉正在闭目养神,眼睛也不睁,反问沈阙:“不然呢?”

“走了这么久都没到,秦都是有多大啊?”说着沈阙趴下身,不再窥探车外的景物,反正看来看去都是来往不绝的行人和长得都差不多的商贩商铺。

“比你想象中再大个两三倍,也就差不多了。”秦辞玉淡淡然道。

沈阙撇嘴,他怎么知道她想的是有多大?

“咚”一声巨响,马车被撞,马长声嘶叫起来,混杂着祁照的斥吼,马车剧烈地一个颠簸,几乎倾斜着悬空而起,又快速落下,撞地后一阵震动。

沈阙和秦辞玉都没有防备,顿时跌得东倒西歪都稍显狼狈。

等马车平稳下来,沈阙才站起来稳住身子:“什么情况?”语气大多是恼怒。

秦辞玉也沉着脸重新躺稳在软榻上,朝车外的祁照冷声问:“怎么回事?”

“回主上,有人撞了我们的马车。”祁照答。

沈阙和秦辞玉不约而同地皱眉,心想是谁这么不长眼,马车都能撞到一块儿去。

秦辞玉觉得刚来秦都最好还是少惹闲事,刚想说算了继续赶路,就听见外面传来嚣张地吼叫:“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撞老子的车?”

秦辞玉的眉头当即皱成一团,蹙得老高。

沈阙这半年来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飞扬跋扈的声音,“嘿呀”一声,抬眼和秦辞玉对视。

“要不要出去教教他谁是‘老子’?”沈阙问。

秦辞玉摇头:“敢在秦都街上如此狂妄,定是哪家的纨绔子弟,不必惹是生非。”

沈阙没办法,只好撇嘴点头。

秦辞玉朝外面的祁照低声道:“继续走。”

祁照应声,“驾”高喊一声,马车动了起来。

哪知刚走动没几步路,马车又停了下来,只听见马车前头那个嚣张的吼声再次响起:“娘的,撞了老子的车就想跑啊?呸!”外面那人啐了口口水,“喂,里面的给老子出来,今天不给老子个说法,你他娘就别想走!”说着又声音不大不小地碎碎念起来,“正好老子今天心情不好,非出口气不可……”

沈阙听着这一口粗话,难以咽下那口气,一把掀开车帘探出头向外看去。

一辆通体挂满大红色布条、雕满精致花纹的马车就这么斜斜停在他们的马车旁边,那马车前站着两匹毛发全白、一丝杂色都没有的马,一看就是上等马中的极品。

沈阙看在眼里,心里就两个字,土豪!

而原本行色匆匆各自繁忙的百姓,早就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起了好戏。

“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惹上了这小孙……”

“唉,这可惨喽,咱秦都第一纨绔可不是吹的……”

百姓纷纷似惋惜又似幸灾乐祸的话语令沈阙更是又疑又恼。

“里面的缩头乌龟到底出不出来?就让老子看一只白毛狗探探头,算什么意思啊?”

闻言,沈阙才注意到在外面骂骂咧咧叫嚣半天的人在他们的马车前面,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有没有长眼?有没有长眼?她看起来很像狗吗?

心里愤愤然,沈阙更加想见识见识到底是谁在睁眼说瞎话,但是她这个视角看不全,只好把头伸得更长。

这才看清,一个身着橙色亮眼窄袖长衫的男子站在那儿,腰系一块青色玉佩,苍翠欲滴,呈色极佳,头发长至腰际,扎成一条辫,再往上看……沈阙脑子轰然一响,仿佛被一个晴天霹雳打中。

那个一口一句“老子”,三句不离“娘的”的所谓“秦都第一纨绔”,竟是个面色白皙红润,五官尚稚嫩,看起来不过12、3岁的奶娃娃,哦不,奶油小生,怪不得她看着觉得有点矮。

看着他圆滚滚华润润的脸,沈阙到了嘴边的怒骂突然噎住了。

沈阙连忙缩头回到马车里,迎上秦辞玉疑惑的目光。

“外面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而且我从不欺负小孩子,咱还是走吧……”沈阙擦把汗道。

秦辞玉还没说话,那奶油小生的叫骂又传来:“娘的,里面到底有没有活人?还是看见老子吓死了,不敢出来?我呸,缩头乌龟!有没有种啊?”

秦辞玉看向沈阙:“好像是他不肯让我们走。”

沈阙:“……”确实是外面那只不肯息事宁人。

秦辞玉张嘴正要说话,外面的“第一纨绔”骂得更汹:“娘的出不出来?再不出来小心老子进去把你打得连爹娘都不认识!”骂着骂着越来越带劲,“你爹娘没教你什么叫教养吗?懂不懂跟别人说话要面对面的?”

竟然还扯上了爹娘?他这样满口粗话的小屁孩也好意思跟别人提教养?

她倒是想帮他的爹娘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猖獗的纨绔小子!

沈阙作势要冲出去,被秦辞玉拦下。

其实秦辞玉因为三番两次说话被打断,也十分厌恶外面的人,也很想教训教训出口气,但是他不得不忍。七年的狗眼看人低都忍下来了,他难道会忍不了这一时?

沈阙不等秦辞玉说话就直言道:“我知道你担心惹麻烦,但是麻烦都自己找上你了,你能甩一次、两次,永远甩下去吗?你难道想一进宫就被瞧不起、就被随手拿捏,一直处于弱势吗?你难道不想知道这回被叫来参加国宴,究竟有什么阴谋等着你吗?”说着她顿了顿,“有时候,你越是隐忍,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不知休,你突然强势,他们就会有所收敛和防备,反而不敢贸然对你出手,甚至对你客气点,”沈阙笑得自信,“那皇帝不是多疑吗?那就让他往死里多疑去。相信我,我会让你安安全全地火一把!”

秦辞玉一愣,没想到沈阙会这么说,眉眼一弯,报之以笑:“好,我信你。”

沈阙扯开帘子,飞跃而出,当即夺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立在对面叫嚣了半天的萧景元微愣之后哈哈仰天长笑,好一会儿才朝沈阙道:“小白狗,你家主人叫你出来撑场面?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哈哈哈……”

站在萧景元身后的一众仆人也附和他们的主子一般,哈哈大笑,笑得得意。

沈阙呲牙瞪眼,将恶狼的凶相学得入木三分,狠戾道:“你他娘才狗,你全家都是狗!老子是狼!”

话一出,空气一窒,所有人都像哑巴了似的瞪直了眼,几乎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才肯罢休。

尤其是萧景元,吓得更是脸色一白,嘴唇发抖,狼……狼?狼竟然说话了?而且说话的语气跟他竟然这么像!

人群里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妖怪啊!”

顿时人声如爆炸般轰然而起,尖叫的、逃跑的、吓得哭了的,应有尽有。

萧景元连退了好几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沈阙,惊恐到了极点。

“你……你是什么妖怪!”萧景元一改刚才的猖獗,颤声问。

人云亦云,人之本性!

沈阙讽刺一笑,扬着眉毛恶声恶语道:“你说我是妖怪?”

萧景元强撑起恶劣的语气:“我……我可是当朝丞相的……的爱孙……你敢吃我,小心……小心我爷爷找人打死你!”

沈阙心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直想笑,但是面上还是一脸地凶恶,外加三分不屑一顾:“切,丞相的爱孙了不起啊,我还是靖王爷的宠妃呢!”

马车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萧景元呆愣,靖王爷……的宠妃?靖王爷……

人群也有些静下来,都瞪眼看着表情狂妄的沈阙。

半晌,萧景元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也好了,声音也不颤了,腰背也挺直了,又是仰天长笑:“哈哈哈哈,老子还以为什么妖魔鬼怪,原来是那个残腿王爷的……”他饶有兴致地问沈阙,“你就是那只被嫁给残腿王爷的母狼啊,传说会说人话,果然不假嘛!”

人群一静,又是排山倒海的喧哗开来。

“原来是那个会说话的狼啊!”

“哦~它原来就是那只嫁给了王爷当王妃的母狼……白毛,对对,就是它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妖怪会说话……”

……

秦都是沈阙通人语的谣言传起来的地方,百姓都对这个谣言的接受能力较强,所以自以为知道真相后,并没有多么的难以接受。

沈阙噗嗤一笑,看着萧景元的眼神满是鄙视:“刚才不知是谁吓得话都说不好?”话语明显意有所指。

已经醒悟过来的萧景元想起自己这么丢脸的反应,恼羞成怒,朝着人群的方向怒吼:“妈的刚刚是谁造谣说妖怪的?给老子自己站出来!”

人群噤声,纷纷面面相觑,却没有人真的自觉地站出来。

萧景元涨红了脸,看来看去看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站出来,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阙啧啧摇头,感叹他气焰是嚣张,可惜智商是硬伤。

“你摇什么头!”萧景元觉得丢了脸,直想撒气,“信不信老子找人扒了你的皮,拿来做衣服穿,不对,做成毛垫踩!”

沈阙不甘示弱地同样怒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衣服扒了,把你挂在城门上给大家观赏?”

萧景元:“你……老子,老子这里比你人多,你比得过我?”说着,他傲气地拿鼻孔对着沈阙,哼出一口气,指着身后一排的家仆。

那排家仆相当配合地一齐踏脚,声响震天,估计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沈阙哼哼两声:“你以为我这里就我一个?傻子!”说罢,无视萧景元直眉瞪眼的凶样,朝自己后面喊道,“大个子!短尾!竹竿!还有独眼!快出来,有人要欺负我!”

萧景元嘲笑:“这都什么名字啊,听着就蠢!哈哈哈……”他一口气还没笑完,就卡在了喉咙里,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沈阙背后四道黑影闪出,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四只狼!

每一只都比她大,每一只都比她强壮,尖牙利齿,眼冒绿光,张嘴吐出的热息,令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满地的掉。

围观的人们再次惊声尖叫,个个吓得屁滚尿流,飞快地逃开,散作鸟兽,估计他们今天受的惊吓,就比这辈子加上上辈子受的惊吓还要多,最后只剩下一小部分胆子大的人在几百米开外继续不怕死的看着。

萧景元哇哇大叫,连连后退,一个重心不稳,砰地摔了个底朝天。

“你们这帮废物,怎么不扶住我。”萧景元吼那帮家仆,折腾着要站起来,刚直起腰就看见沈阙那边的四只狼正眼放凶光看着自己,吓得不敢再动,原本圆润通红的脸,也吓得煞白一片。

而萧景元的那帮家仆,也是惊恐异常,缩成一团,就差抱在一起了。

沈阙指着萧景元,歪着嘴狂妄道:“就是他要欺负我,你们肯吗?”

四狼直觉它们的王上现在看起来怪怪的,好像跟平常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当下疑惑万分,不过还是配合沈阙,各自嚎叫了一声,声音洪亮高亢,比那些家仆的踏脚声不知有气势多少倍。

萧景元那帮人听着,浑身抖三抖,还不止。妈呀,竟然有四只狼!四只这么大的狼!

“去,把他衣服扒了。”沈阙得意地仰着头命令。

四狼停在原地,十分不解地看着沈阙。王上,你貌似没教我们怎么扒衣服吧?

沈阙无语,想扶额,说道:“算了,那随便揍他一顿,你们怎么开心怎么揍,别弄死就好。”

四狼似懂非懂地点头,朝萧景元走过去。

萧景元见四只巨狼像自己走来,高大的身躯势如山,一双双墨绿的眼里泛着杀气,顿时浑身都颤抖起来,最后索性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四狼停下来回头看沈阙,询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沈阙撇嘴:“真没意思,这样就晕过去了。”说罢亲自走过去,踹了一脚萧景元的肚子,边踹边嘀咕,“叫你妄,叫你妄,再‘汪汪’叫啊?”然后又踹了一脚。

沈阙的力道自己知道,这两脚下去,怎么着也得有看起来挺骇人的淤青。

萧景元的家仆在一旁瑟瑟发抖,虽然心疼自家小主子,但是现在四狼就站在一边,他们根本吓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更别说阻止沈阙了。

“还不把你们主子带走?”沈阙朝他们嚷嚷,“还是想让我再多踹踹?”

家仆们连忙缩头缩脑地抬起萧景元,抬上马车,逃似的走了。

沈阙见红布雕花骚车走远了,才对得意洋洋地四狼说:“没事了,回马车吧。”

四狼听话地什么也不问,一溜烟回了马车。

沈阙自己也上了马车,对祁照说:“走吧。”

马车又缓缓上了路。

两方人马都消失了好久,百姓才重新围过来,街道又恢复了往常的繁华,但是关于沈阙和萧景元上演的闹剧的消息,早已传远了去。秦都,皇宫,九重殿。

殿内文武百官各站一侧,一片肃然,此时正是早朝。

“有事禀奏,无事退朝。”秦肆玉冷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秦肆玉见没人禀奏,说:“既然无事,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诸臣纷纷告退,整齐有序地离开宫殿。

按照惯例,秦肆玉每日退朝后,都会一人留在殿内再翻阅一会儿的奏折,今日也不例外。

殿内静得只剩秦肆玉一人的呼吸声。

没多久,秦肆玉的近侍青覆出现在他的身侧。

“何事?”秦肆玉头也不回问。

青覆单膝跪地:“禀主子,靖王爷来了……”

“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

青覆将发生在秦都街头的事十分详细地告诉了秦肆玉。

秦肆玉听完,危险地眯上了眼,眸光深似潭水,令人看不出所以:“那只母狼竟真的会说话……”

“还有……”青覆垂下头有些不敢说。

“说。”秦肆玉看他言语又止的模样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太后派出去的那批人,无一生还……”

秦肆玉未说话,手下的力气不禁变大,“咔”一声,他手中的笔断成两截,脸色比墨水还要黑上几分。

青覆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呵呵呵,”秦肆玉冷笑,“藏得,倒是比我还深……”

秦肆玉站起来,不理会青覆,独自向殿外走去。秦都街头,马车内。

“我刚刚的猖獗宠妃演得怎么样?”沈阙得意地问。

“差点信以为真。”秦辞玉给予最高评价。

沈阙大笑。

秦辞玉:“不过,不知咱们‘靖王的宠妃’如此,意欲何为呢?”

“我不是说了吗?让你火一把。”沈阙耸肩。

秦辞玉挑眉:“我怎么觉得,火的是你不是我。”

沈阙:“你有一个会说话的狼妃,你的狼妃还有四只霸气侧漏的狼侍卫,你想不火都难。”

秦辞玉突然笑了,笑眸里带着狡黠:“你说的。”你是我的狼妃。只是后面的半句秦辞玉并未说出来。

沈阙以为是他不信“她会让他会火”这一点,接口道:“对我说的!”

“可是我被你推到了风尖上,现在估计皇宫里‘那位’已经想好了一千种要我命的方法。”秦辞玉颇有些无奈。

“以‘那位’的多疑,肯定会先跟你我见见面,把该问的问了,该试探的试探了,才会决定给不给我们体面的死法。”

“那我们是不是得多配合配合,争取一个体面的死法?”

一人一狼相视而笑。

秦辞玉问:“你都没见过他几面,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沈阙听着觉得这话有些酸溜溜的,权当是自己的错觉:“没什么,以前也认识这么一个跟‘那位’性格差不多的人。”沈阙的脑海里闪过记忆里前世的金发绿眸,间接使她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同样的多疑,要死的多疑。

秦辞玉心里疑惑,她以前认识的人?她不是在她还是雏狼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了吗?难道是指那个北燕太子?

“车上的人都下来。”马车外徒然有人声响起。

秦辞玉闻声,立马明白过来,告诉沈阙:“到了。”

沈阙还以为又惹什么麻烦了,听了秦辞玉的话才知原来是到皇宫了。

马车外的祁照不知对皇宫的守门侍卫说了什么,掀开车帘,侍卫探头看了看车内,冷哼一声,显然是认出了来者是谁。

残腿王爷和白毛狼。

这样的组合,想不认出来,都难。

侍卫转身对另外的侍卫硬声道:“放行吧。”

三辆马车同时前进。

沈阙看那侍卫一副鼻孔出气的模样,怎么看都不爽,想要喝斥两句,却被秦辞玉按住,秦辞玉开玩笑道:“我已经够‘火’了。”

沈阙不乐意:“可……”凭什么连一个小小侍卫都可以对你如此无礼?

秦辞玉淡然浅笑,安慰般地摸摸她的头:“没事。”

沈阙撇过头去,讽刺那侍卫:“现在倒是鼻孔朝天,等你哪日翻了身,还不是会像狗似的巴结上来。”

秦辞玉淡淡道:“人性如此。”

就在三辆马车都要进宫门的时候,停在后面的那鼻孔朝天的侍卫喊道:“等下!”

马车不得不又停下来。

那侍卫小跑上来,指着第二辆马车:“这里面是什么?”

祁照下车过去,掀开车帘:“是下人和行李。”

侍卫一看,属实,只是人多得塞满了整个车厢,不由小声嘀咕:“残腿就是残腿,下人都需要这么多。”

祁照脸色一冷。

“第三辆车里是什么?”侍卫又问。

祁照冷脸冷声道:“你不会自己去看?”

侍卫看了祁照一眼,眼神里透着威胁,但还是自己走过去掀开车帘往里看。

这一看吓了一跳,因为车内光线暗,所以他开始只看见四双墨绿泛着油光的眼睛,再仔细一看……天,天……天啊,竟然是四只狼!

“哐当”侍卫手中的长戟直直倒地,他自己也是连连退了几步在勉强稳住身子不摔倒。

这么大的狼!他有生之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而且这不是一只啊,整整四只啊!

祁照依旧冷脸,早就料到他会是这反映:“看好了没?”

侍卫咽了一大口口水:“这……这不能带进宫去……”

祁照:“那把它们留在这里等我们出来。”

侍卫面色苍白:“诶,别,别别,可以带进去,可以带进去……”

祁照轻哼一声,转身回到第一辆马车上。

马车走远了,侍卫还呆愣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他的同伴看不下去了,本来不该擅自离岗的,但还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喂,大牛,你没事吧?”

那个叫大牛的侍卫僵硬地转过头,一脸惨白,道:“狼……狼狼……”

同伴没听清楚,凑过耳朵大声问:“什么啊?”

……金銮殿,会客之殿。

秦辞玉带着沈阙,从殿门走至殿中央。

偌大的金銮殿里,只有坐在高台上的秦肆玉一个人。

秦肆玉把会面安排在这里,也是别有用意在里头。会客之殿,意在提醒秦辞玉,他是客人,不是主人。

“臣参见皇上。”秦辞玉站定,俯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沈阙也是中规中矩地行礼。

秦肆玉坐在高高的高台之上,俯视着下面的一人一狼,眼里的惊异一闪而过。

他与别人不同,当初他亲眼看见“说话”的雪狼嘴巴没有动,他清楚地知道一切只是北燕太子的腹语把戏,没想到这只雪狼竟真的会说话,而且还如此聪明,会行礼。

“看来靖王爷这些日子教导雪狼教的很勤奋。”

“臣不敢居功,是王妃聪明灵慧。”秦辞玉俯身答。

沈阙也是俯身不动,暗骂秦肆玉这个奸帝,还用这个老梗,他不让他们起身,他们就得一直俯着身。

不过,她需要这样吗?沈阙不着痕迹勾起唇角轻笑。

沈阙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秦肆玉,又惊又喜地笑道:“哎呀,这个大哥哥好眼熟啊。”

秦辞玉也顺理成章地直起身,拉过沈阙:“小黑,休得无礼,这是皇上。”

沈阙歪过头:“可是我就是觉得他很眼熟嘛!”

秦肆玉微微地眯上眼,他本就是故意不说让靖王起身,要让他俯着身跟他讲话,明白君尊臣卑,可是这只雪狼无形地打破了他的初衷,是故意还是无意呢?无从得知……

“实在是非常抱歉,皇上,王妃她还仅仅只有半岁,很多礼节都没来得及教给她,所以才会如此失礼。”秦辞玉十分“诚恳”地说道,然后朝沈阙道,“还不快像皇上赔礼道歉!”

沈阙委屈得抿嘴:“我才不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语气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你……”秦辞玉似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罢了没事。”秦肆玉说着,一双眼睛紧盯着沈阙。

沈阙顿时觉得芒刺在背。

接着,秦肆玉就开始和秦辞玉聊起了家常,两人你来我往地一人一句,明明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话题,却被两人说出了硝烟的气息。

有什么矛头指向了自己,秦辞玉总能化解,倒让沈阙觉得自己在这里好像是多余的。

而且她还得忍受秦肆玉一刻不断的投来的目光,那感觉……简直跟刀一直在扎一般,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听说,靖王把柳姬扔到碧水里喂鱼去了。”秦肆玉质疑似的问。

“嗯。”秦辞玉轻描淡写地应道。

沈阙一愣,她怎么忘了还有柳姬这么个人。

终于抓到了把柄,秦肆玉邪肆一笑,语气却重了三分:“大胆靖王,你怎可以如此草菅人命?”

“做错事就该受到处罚。”

“柳姬做错了什么事,要这样残忍地杀害她?”

“对王妃不敬,蓄意谋害王妃。”

秦肆玉闻言脸微微一沉,这两条罪状确实是大罪,毕竟那柳姬只是一个小小的妾,以下犯上,罪当处死……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那叫朕如何跟柳将交代?”

柳将就是柳姬之父,当朝武官。

“皇上乃九五之尊,还需要跟一个武臣交代吗?”

“难道要让天下人认为朕是一个霸道独裁蛮不讲理的帝王?”

“如果皇上执意要给一个交代,自然是可以交代的,相信柳将也是一个讲理之人,不会胡搅蛮缠,只要告诉他他的‘爱女’犯下罪行受了应受之处罚即可。”

沈阙被两人搞得头晕脑胀,果真是伴君如伴虎,说话都要绕来绕去绕个半天。

只要一个不小心,秦辞玉就可能被秦肆玉抓住“尾巴”,倒时任君处置,想脱身都难了,而且现在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秦肆玉想要怎么定罪,都是很简单的,总之得快点离开才行!想着,沈阙偷偷地看向门外,心里念叨,怎么还没来啊!

“左相到——”太监所特有的尖利刺耳的长声却让沈阙开心的差点跳起来。

终于来了!果然来了!

话音刚落,殿门口就迈步进来了身着朝服,行色匆匆的左相。

左相看来已经上了年纪,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道道痕迹,也给他添了洗尽铅华的沉着与不怒自威的气势。

“老臣,参见皇上。”左相行礼。

“平身。”秦肆玉庄严道,“不知左相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沈阙撇嘴,这宠臣和闲王,待遇差别就是大。一个当即就可以起身,一个却需要行半天的礼。

左相言欲又止地看了坐在轮椅上的秦辞玉,和坐在地上的沈阙。

秦肆玉有所察觉,却道:“但说无妨。”

左相蓦地一把跪倒在地,表情悲壮,大有老泪纵横地架势:“皇上,你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

左相除了为他的小孙子萧景元,还能为谁?

在场的两人一狼都心知左相是为了何事而来,却都不明说。

秦肆玉佯装不知情道:“左相请起,有事直说,朕一定为你讨回公道。”说罢,鹰眼般的锋利的目光又盯上了沈阙。

左相故作蹒跚的缓慢起身:“皇上您有所不知啊,”说着,他指指一旁的沈阙,“她,她竟活活把我爱孙折腾得病倒在床,现在都没醒过来啊……”

沈阙听着差点吐血。见过告状的,没见过告状告得这么“偷工减料”的!他就不能把事情讲完整、讲清楚吗?

沈阙嘟起嘴,不满地打断左相,反驳:“放屁,明明是你孙子先欺负我的!”

“哦?”秦肆玉仍旧佯装不知情,问左相,“到底怎么回事?”

左相气得直眉瞪眼:“我孙子现在都还倒在床上,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沈阙爪子一摆:“那是你孙子胆子小,看见狼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左相指着沈阙的鼻子,涨红了脸,跟他的孙子萧景元颇像:“你……你别血口喷人!是你自己欺负我爱孙还死不承认!”

“本来就是你孙子胆子比老鼠还小,看见狼就吓死了,还死不承认!”沈阙学着左相的话说道。

左相“你……你……”个半天也你不出下句来。

“为什么会有狼呢?”秦肆玉问,带着探究的表情看着沈阙,应该是在问,为什么会有四狼?

沈阙心里冷笑,就知道你丫的其实早就知道全过程,还要装逼装无知。

“诶,大哥哥你难道看不出我是狼吗?怎么会问‘为什么会有狼’?还是……你未仆先知,早就知道其实还有别的狼!”沈阙故作天真地叫道。

“这……”秦肆玉一惊,接不上话,看见左相也奇怪地看着自己,脑子一转马上接口道:“我猜的,因为你看起来并不吓人。”

“这样啊。”沈阙应道,心里却骂他装的一手好逼。

“皇上,你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大半辈子忠心耿耿效忠朝廷,曾几度生死而不顾,从未求过什么,只求这次能讨回公道!”左相说得悲惨,脸上的皱纹几乎要皱到一块去。

秦肆玉轻皱眉:“不知道左相想要如何讨回公道呢?”

左相道:“老臣只希望她能当面跟我爱孙对质清楚。”言下之意就是要沈阙跟他回左相府一趟。

沈阙眼睛一亮,正中下怀!

秦肆玉为难:“这……”

左相继续哀叹请求:“皇上,您就随了老臣的愿望吧!”

秦肆玉暗里直皱眉,如果雪狼去了,秦辞玉必然也要跟去,那他就又错过了一次好机会,可左相乃前朝所留下来的忠臣,朝内数十甚至数百臣心之所向,地位之高不言而喻……两相比较……

秦肆玉只得应声:“好吧。雪狼和靖王,就跟着左相前去一趟吧。”

沈阙内心欢呼,终于可以离开了,面上还是死鸭子嘴硬道:“反正不管怎么对质,都是他的错,不是我的错!”

出了殿,沈阙和秦辞玉,还有左相,各走向自己的马车,然后一同前往左相府。

一出皇宫,沈阙就迫不及待地朝秦辞玉邀功:“我厉害吧,早就说我会安全地带你‘虎口脱险’。”

秦辞玉挑眉:“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会如此?”

沈阙点头如捣蒜,在秦辞玉疑虑的目光下,最终有些侥幸地笑笑:“我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左相真的会爱孙心切如斯,直接来了皇宫。”

秦辞玉的表情有些微妙,看不出是悲是喜:“那你怎么知道左相可能会来?怎么会要你跟他回府对质?又怎么知道皇帝会放我们走?”

“因为街上那个满口粗话的小屁孩一看就是平时嚣张成性的,他能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有一个当朝丞相的爷爷,并且非常非常宠爱他,所以我赌左相会来;而百姓对那小屁孩这么肆惮,无非也是因为他是当朝丞相的孙子,说明这丞相还不是一般的丞相,一定是极有权势的,所以我赌皇帝会有多顾及、放我们走……至于左相为什么正好会要求我跟他回府对质,我也不清楚,我原本想的是跟他大吵一架,越凶越好,让皇帝不耐烦,然后我再走一步算一步,找借口逃出来,我出来了你自然也可以以照看我为借口出来……反正左相所言正中我下怀,何乐不为?”沈阙阔论。

秦辞玉莞尔:“所以你从一开始去跟他当街吵架开始,到在殿上跟左相吵架,都是一早就想好的?”

沈阙点头:“差不多吧,想见机行事。”

秦辞玉大笑,摸摸沈阙的头,好像摸上了瘾一般,怎么也摸不够。

他当初是怎么说来着?

她的聪明,总能给他以惊喜。

沈阙则是小声嘀咕:“如果左相没有来皇宫怎么办?如果左相来了却不愿当着皇帝的面跟我吵架怎么办?如果……这回不过是我看不惯你这么憋屈,胆大地想跟运气打打赌,如果事情跟我所想的有所背离,那我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你的一切都会毁在我手上……你怎么可以那么信任我?”沈阙说着,看向秦辞玉。

秦辞玉仍是摸着沈阙的头,不说话。

他眼里的笑意,简直满得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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