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雅静在列车上对熟悉又陌生的家乡还感到很不安。但当她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时,反而出奇的平静。
自己家里人不认自己能怎样?不接受自己的儿子又怎样?权振兴家里人同样不接纳自己和儿子又能怎么样?自己独立抚养了儿子八年,就能再养他十八年,二十八年。无论在北方或南方。
不管怎么说还有权振兴。他是杨博文的亲爹。虎毒不食子。他就算不管他,还真能狠下心对孩子下死手?就算他真敢如此做,自己舍了命也能拼他个玉石俱焚,换得儿子的一线生机。
八年的时间,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显示出勃勃生机。不似当年离开时的破败景象。依然不变的是,干燥酷热。
早上八点,艳阳高照,一阵阵热浪袭来。杨博文站在母亲身边,没觉得这里的天气和南方有什么不同,都是热。他气定神闲的看着向自己慢慢走来的两个青年。
权中华和权十一真的走得很慢。他俩在接到权振兴的电话时已被震惊的不知所措。
权家和杨家世代交好,因为权静的死,权振兴孤身闯入杨家大打出手,打伤了杨家上下十余人。权如龙随后赶去拉架时,见自家兄弟被杨开打了一拳,吐了血,愤而出手,同样打的他吐了血。权赫三个儿子和令外三个孙子以及几个同族赶来时本是想制止这场闹剧,却被闻讯赶来的杨家宗族不问青红皂白的围攻,从而爆发了一场规模宏大的两族大战。权杨两家就此彻底决裂。
八年没有说过话的事件核心权杨两家人,现今权家权中华和权十一得知,权振兴办了杨雅静。怎么讲这也不是一件值得令人开心的事情。还有那个在电话里含混提及的孩子,现在怎么看都是权振兴小时候的样子。两家被时间消磨淡些的伤疤,又要被揭开了么?
权中华和权十一心里暗暗叫苦,步伐也因此变得沉重起来。又不得不去面对。
杨博文看着权中华慢慢走近,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身高一米八一的权十一还不怎么稀奇,但身高一米八八的权中华却足以让小孩子惊讶了。就像幼儿园时起他被其他小朋友视为稀奇物种那样。
权中华和权十一走到杨雅静母子两人身前一米处站定,看着在近大暑的节气里身穿长衣长裤眼带墨镜面蒙轻纱的她,不知怎么开口。像原来那样叫雅静姐?还是叫四嫂?
从杭州一路跟来的王曦上前询问了一下两人。三方确认无疑后,转身向售票处走去,踏上返行之旅。
杨雅静看着纠结的两人,率先开口说道:“中华,十一。好久不见。你们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如果嫂子真叫不出口,那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雅静姐。这是我儿子,杨博文。你们就叫他博文吧。博文这是你中华叔叔,这位是你十一叔叔。”
杨博文扭过头看向别处没搭理他俩。
权中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不喊就不喊吧。那个...雅静姐...我四哥在城里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跟我们走吧,车在外面。你们没有行李么?”
杨雅静说道:“我们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拿行李。估计过两天我闺蜜就能给我送过来了。到了地方我们安顿好了,就告诉她地址。”
权中华和权十一含糊应了一声,就沉默下来,快步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倒好,两个人不但来接这个所谓的仇人,还要安排好他们的住处。
只是,她杨雅静算是仇人么?那个小孩儿杨博文又怎么说呢?
那件事的发生,纠其头尾怎么都算不到她的头上啊!还有那个孩子!
而她,杨雅静终究还是杨家的人啊。那个孩子也能算上半个吧?
杨雅静时隔八年,归来了。还带着个孩子。跟权振兴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
接下去呢?权振兴带着她去杨家?是打的杨家脸?还是打的权家脸?回权家的结果也会相差无几,是这样的吧?
权中华和权十一从知道杨雅静要回来后,就开始谈论这件事情接下来的走向。如果八年音信皆无的杨雅静,是一个人回来,很好办,那是杨家自己的事。杨家怎么对待处理她都碍不着权家。可现在她和权振兴不但扯上了关系,还有了一个八岁的儿子。
孩子。孩子。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却怎么也不能忽视得了。围绕孩子这个问题,展开的一系列结果,都将会是这样:权杨两家被时间消磨平整的伤疤突然再次被凶狠地揭开,并且撒上一把辛辣的辣椒面。无论是杨家还是权家都不可能接受这件事。就这样在两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陡然拉开序幕。进而会导致第二次两族之战,
权中华开车带着杨雅静母子驶离火车站。大约二十分钟后来到花园小区。整个小区住宅楼墙体上爬满了爬山虎,在这炎炎夏日看起来不禁让人生出一丝舒服的凉意。小区里面还种植了许多其他品种的树木花草,有凉亭,有各种简单易上手的体育器材。总之还不错。
四人进了四栋三单元顶层六楼,进了右手边一间屋子。权振兴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本地的新闻。
权振兴挥了挥手,让欲言又止的两个兄弟走人。
“你和那小崽子先住在这里。没我的话不准出去。”权振兴盯着电视对站在门口的杨雅静母子漠然说道。
杨博文怒道:“谁是小崽子?我叫杨、博、文。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杨雅静上前一步将儿子护在身后,平静说道:“我回来了。接下来你想怎么样?带着我们母子去我娘家?”
权振兴淡漠的看了一眼被杨雅静掩在身后的杨博文,不屑的笑了笑,道:“终究是要面对的。你说是么?”
杨雅静看着他说道:“如果不是恰巧碰见你,我不会再回来的。我们母子会在南方安静平稳的过一辈子。”
权振兴点燃一支烟,说道:“没有如果。这是天意。上天送了一份大礼给我。让我得以一吐这心中不快。”
杨雅静说道:“你要怎么做才能彻底化解你心中的怨恨?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不能伤害咱们的儿子。”
权振兴笑道:“咱们的,儿子?你杨雅静不过是我权某人胯下的一个玩物。而你这个玩物生了个不知是谁的杂碎,我能认?”
杨雅静脸色铁青的将破口大骂的儿子推出门外。杨博文身高有一米五,但他终究只有八岁。虽然还不能理解“胯下的玩物”是什么意思,但是“玩物”“杂碎”这两个词还是听的懂的。
杨雅静把杨博文锁在门外,转过身来,向前又走了几步,寒着脸说道:“权小四,你怎么侮辱我都没关系。但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他和你一样记忆力超群,会记住你说的那些话。他会记恨你的。”
权振兴笑着说道:“你,杨雅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不是么?你被我玩儿了多少次呢?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你呢?你记性也挺好啊!一定会记得的!”
杨雅静重重吐出一口气,缓解一下羞怒的情绪,说道:“权小四,你也不要忘了,那不过是我们的一个协议。你当初是怎么承诺的?难道说你忘了?用我再说一遍么?”
权振兴摸着裆部,说道:“没忘。我怎么能忘呢?可是,你打破了协议,还要我来遵守?到哪里去说也是你不对啊。咱们俩可没有生孩子这一条。你当初为什么没把那个小崽子打掉呢?”
杨雅静面对他越来越阴冷的语气,神色平和说道:“我怎么能随意剥夺一个无辜生命降临的权利?我没有这个权利,你也没有。谁也没有肆意践踏剥夺生命的权利。我不认为我违背了协议。我反而认为这是上天对我的亏欠。杨家对我的亏欠。你权小四对我的亏欠。我欣然接受上天对我的弥补。由此我原谅了上天对我的不公。原谅了杨家。原谅了你。”
权振兴讥笑道:“亏欠?原谅?决定权在我手里,而不是你。其实那时我有些后悔和你有了那个协议,因为那样让杨家人躲过了一劫。但我权某人说出去的话,还是算数的。现在情况又不同了。你生了那个崽子,协议也就作废了。如果你想那个崽子活得安稳,就要听从我的安排。”
杨雅静脸色阴沉说道:“怎么说你都是不打算让我们母子安生了?权小四,我说过了,我和杨家已经断绝了关系。你想怎么对付杨俊毅或是杨家就怎么去做,我绝不拦着。你可以活在过去,我不能。我能回来,是念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我若真想走,你还没那个本事。”
权振兴站起身来,说道:“你我能有什么情分?不过是两腿之间的情分。再说了,即便前天你没出全力,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就算是杨开现在在我面前,我也有把握将他放倒。你不用顾及这屋子里的东西,来和我痛快打一场。打杨家人是我最开的心事了。草杨家的女人也会是我干的最爽的事。我有近八年没有这么开心,这么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