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敛了眸子,低声道:“她是我妹妹。”
身后的男子揽在她腰间的大手忽然收紧,她不适的动了动。
“姐姐,不是这个,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暮雪眼神锐利的看她,对这个敷衍的回答表示不满意。
初晴淡笑:“她是我在漠陵遇到的,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这三年你在漠陵?”暮雪不解,当初她掉下去的山是大禹中心的,怎会跑到漠陵?
“恩。”
“那你怎么…。”暮雪不由好奇追问,却被女子清越的声音打断。
“我很幸运,从山上掉下来之后,我被山腰上的一棵树拦住,没有死,但是因为头部被树干撞伤,没了之前的记忆。所以没有立即回来,而夭夭的父母,恰好去山上采药,救了我。”低垂的睫毛,像是浓厚的帘子,遮住她眼中的情绪,让人无法窥视。
身后的男子眼中划过痛意,疼惜的抱着她,“猫猫…对不起……”
纵然无数次预想过她会吃了多少苦,当她亲口说时,心依旧是被骤然握紧的疼痛。
“已经没事了。”她小手搭在男子的大手上,淡然道。
“那夭夭怎么会跟你回来?”暮雪心中为她疼惜,却不忘把事情问清楚。
姐姐是个淡定的人,若不是因为近日她心中异常的脆弱,她是根本问不出这么多东西的。换了明日再问,估计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初晴闻言身体不由一僵,感到男子愈发收紧的怀抱,强迫着自己将身体放松下来,嘴角的笑消失不见,冷然道:“夭夭的父母在不久前被人所害,失了性命,碰巧我在当时想起之前的所有记忆,便带她回来。”
见暮雪呆呆望着她不说话,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就这些了,暮暮,去睡吧。”
抬头对沉默着不说话的男子笑道:“云疏哥哥,我想睡了。”
暮雪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君云疏已经抱着初晴起身。
“姐姐——”
暮雪突然叫住已经被抱着走到回廊拐角的初晴。
初晴转过头对她微笑。
暮雪咬了咬唇,“都过去了。”
“去睡吧,晚安。”
“晚安,姐姐。”
——
在你的人生中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他曾经对你太好,以至于你不敢相信那些伤害你的事会是他做的,更是无法恨他。
而在初晴消失的那三年中,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她想要忘记,却发现忘不了,想要想起,却会觉得身心疲惫。
“云疏哥哥,”她轻轻喊睡在身旁的男子。
“嗯?”
“我想要爹娘认夭夭为女儿。”她闭着眼,轻喃。
男人大手将她往怀中带了带,轻拍着她单薄的后背,没有言语。
“她的父母是为我而死,我想给她一份亲情。”她不由自主的往温暖宽厚的怀抱中缩了缩,汲取着男人身上的温暖。
“嗯。”男子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人安定。
“云疏哥哥,谢谢你。”
男子微微低头,薄薄的唇似是无意轻拂过女孩儿光洁的额角,“猫猫,乖乖睡觉。”
他不需要她的感谢,只要陪着他身边,足矣。
怀中女孩儿轻笑,“嗯,云疏哥哥晚安。”
“乖,晚安。”
想让父母认夭夭为义女并不是初晴突发奇想,自从她回来,每每看到夭夭不谙世事的模样便觉得心中尖锐的疼痛,无论她尽力做些什么,总是觉得无法弥补那些因她而来的伤害与毁灭。
洛浩航与柳絮听了初晴的话并没有追问,只觉得夭夭是个可怜的孩子,更是因为她的父母曾救了自己女儿一命,且又因自己女儿而死更是对夭夭多了愧疚与怜惜,想要尽力去补偿她。
那三年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有再问。
——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雨下来,已入了深秋。
“小姐,这次的邀请还要推了吗?”碧竹手中拿着一张金边红帖,是宫中派人发来的邀请函。
从战王妃药王谷归来的消息被传播出去之后,这顿时间收到的帖子可谓是如同鹅毛大雪一般飘散而来,且都被初晴让碧竹与朱桃两人找理由给推了。而这次的请帖是皇后遣了人送过来的,还要再推吗?
“中秋百菊宴?”榻上的女子缓缓睁了眼,接过婢女手中的请帖,慵懒的念出几个字,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这些人,还真是无聊,从她回来已是不知收到多少请帖了,也难为这些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想到举办宴会的理由。
“皇后邀请,能不去吗?”初晴懒懒的闭了眼。
碧竹轻笑:“小姐若真不想去,同王爷说便是,王爷定能给小姐推掉。”
初晴面上勾勒出一丝笑意,“算了,还是去吧。”
好几天没见暮雪几人了,就当是同他们一起聚聚了。
“云疏哥哥呢?”女子将手中的请帖递回碧竹手中,微微皱了眉。
前一段时间每每醒过来都能见到他,可以说是整日都陪着她,今早却是到现在都没见着他。
“对了,王爷去军营了,走时见小姐睡得正熟不忍打扰,便让奴婢待小姐睡醒再说。”见初晴微微皱了眉,便轻笑道:“王爷说了,必会在午饭前赶回来,还说小姐若是无聊,便让莫言侍卫陪着出去走走。”
初晴微微点头,小脸仍是微微皱着,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
“小姐,”碧竹忽然叫她。
她抬头。
碧竹面上带了几分打趣的笑意:“王爷还说了,小姐也可以让莫言侍卫带着去军营找他。”
去军营找他?
初晴微微嘟了唇,“不去。”
还是睡觉比较舒服。
可是,好像有些睡不着了…。
唔…好讨厌!
——
翌日,初晴随着君云疏一同去了皇宫赴宴。
君云疏本是不想让她去的,宫中那个女人一直都不安分,这次白菊宴又不知是想耍什么花招。但是小丫头笑着说要顺便去找暮雪去玩,便同意了,左右有自己护着,谁敢懂她?
且他这个皇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若真是被那女人刁难必然也会立即还回去!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正值深秋,百花具败,唯有菊花绽放。便是初晴本没什么兴致去赏菊,也被御花园中千姿百态的各种菊美人吸引了眼神。
金黄绚丽的泥金香,贵气张扬的紫龙卧雪,冰清玉洁的雪海和清水荷花,美到极致的残雪惊鸿…。
她不由停了脚步去细细的看。
“猫猫喜欢?”身边的男子见她对着这些珍贵品种的菊花笑,面上也带了柔和的笑意,心中已经盘算着把这些菊花搬回王府。
“嗯?”她闻声抬头,侧脸看他,刚刚只顾得看花,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
一双明净的黑眸微微瞪着,粉嫩的唇微嘟,如玉的小脸上因太阳照下来而泛起粉色的红。一脸呆萌的样子成功的取悦了某人,不由得就低下头去轻吻她的额角。
“云疏哥哥,”她伸手将他推开一些,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好奇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男子轻笑,指节分明的大掌抚上她的面颊,将被微风吹下的一缕黑发撩到她粉色的耳后,“没什么。”
他只是想着要在她回府前就把这些菊花送回去。
“参见战王爷,参见战王妃。”一个紫衣宫女走过来福身恭敬行了一礼。
君云疏微微颔首,一如既往的冷漠,初晴微笑着点头,听小宫女继续向下说。
“太后知道战王妃会来,特意邀请战王妃去凝然宫小叙,太后还说,平安公主也会过去。”
初晴微微笑着抬头看君云疏,想着小宫女说的话,‘太后还说,平安公主也会过去’,分明是皇奶奶特意让她说给云疏哥哥听的吧,若不然他肯定不放心自己单独过去。
“云疏哥哥,我去了,”她仰着小脸对他笑道,长辈相邀,本就是该去的,且皇奶奶都这么说了,再不去实在是不好了。
男子微微拧眉,点了头:“我送你过去。”
一旁的小宫女忍不住低头露出一丝笑意,可真是如同外人传的那般呢,战王爷对小王妃当真是宠溺,就连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也不愿放过。
“皇奶奶,”初晴随着小宫女进了内殿微微笑着喊坐在上位的慈祥老人。
太后正喝着茶,听到外殿传来响动便知道是有人来了,再一抬头,一对璧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不由慈祥笑出声来。
“云疏和晴丫头来了,快坐下,就知道云疏会把你亲自送过来,”笑着说完,又换上一副哀怨的神情:“不过你可真是伤了皇奶奶的心了,哀家都让绿儿告诉你待会儿暮雪也会过来,你还是这样的不放心……莫不是不相信皇奶奶?”
初晴轻笑,看向仍是面无表情的男子。
君云疏微抿着唇,开口,“不是。”皇奶奶不会伤害猫猫他是信的,但其他人他不信。
太后听到这简短的两个字不由无奈,再看看面前的一对璧人不由满意的点头。
一个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外面有人来寻战王爷,太后便直接挥了挥手,让君云疏先去忙了。
君云疏转身走了出去,太后笑着对初晴招手:“来,晴丫头,让皇奶奶好好看看。”
初晴乖巧上前,被太后拉到面前仔细打量着。
“好,好。你呀,小的时候就长得出挑,现在更是出落成大闺女了……”太后打量了一番不由满意的赞叹。这丫头模样可真是极好,倒真是没让她那痴情的孙子苦等了这么多年。
初晴依旧保持着乖巧恭敬的笑,只是觉得皇奶奶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
“皇奶奶!”一声欢快的声音传入殿内,太后与初晴不由都笑了起来。
暮雪直接小跑了进来:“皇奶奶,兰儿告诉我姐姐也过来了,姐姐呢?”进来见到初晴正望着她笑,便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
“都这么大的姑娘了,做什么事还是风风火火的!你看看晴晴,就不能学着点?”太后见暮雪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笑着嗔怒,语气中的纵然却是明显得很。
暮雪笑嘻嘻的跑到她身边撒娇,被她笑着挥手打发坐在椅子上。
小宫女送了新泡的茶过来,祖孙三人便喝着茶聊天。
“晴晴今日身体好些了吗?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太后喝了口茶,想到上次去王府看小姑娘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不由的让人心疼,当下心中便感概,这丫头从小就身子骨不好,三年前更是因为一场意外被送进药王谷,本想着能活蹦乱跳着回来,却不想是这样一幅虚弱的模样。如今都坐下来便关切问道。
初晴笑着回答:“劳皇奶奶担心,初晴已经痊愈了,皇奶奶不必挂心。”
太后疼惜的拉过她的手,“你这丫头啊,就是太过懂事了,真是让人心疼。还有,在皇奶奶面前不用这么客气,你看暮雪,什么都不拘谨…。”
“皇奶奶,你刚刚还让我与姐姐学呢,现在又让姐姐跟我学。”暮雪笑嘻嘻的对太后做了个鬼脸。
太后笑骂一声,继续与两人说话。
她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重重叹了口气。
“皇奶奶,怎么了?”初晴关切问道。
太后轻轻抚着额头,语气中带着羡慕:“哀家前日听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暮雪神秘兮兮的望过去,她最喜欢听秘密了。
“也没什么,就是前几日李将军家里又添了个胖孙子,”太后似是不经意说道。
暮雪无聊的吹口气,没了刚刚的兴致,她还以为是什么消息呢,原来就是这样,一点冲击力都没有。
初晴带着笑意听着,皇奶奶不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这话肯定没说完。果不其然,又听太后羡慕道:
“唉…。当年他也是同先帝一同出过征的,如今人家连孙子都有了,哀家白白胖胖的大孙子还不见影…”继续扶额长叹。
太后如此的感叹了一番,眼角偷偷看向两人,见两人面色平常,只顾低头喝自己的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不由有些心急了,“晴晴啊,你现在身体也好了一些,什么时候和云疏生出……”
“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初晴无语的看着不停对自己眨眼的暮雪。
“皇奶…”
“还有暮雪,看上哪家公子便跟皇奶奶说…。”太后打断初晴的话,转向暮雪,还表示十分理解的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