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四年,早春来临。
赵洪英得了上司的赏识,又升了一级官,从都头升为副指挥使。这等好事,免不得要请客吃吃喝喝。
时至二月二,龙抬头。
高福儿守了赵记豆腐坊的生意,绿珠拉着杜四喜这个表嫂一起,前往了寺庙里上香。
女眷二人同行,绿珠神色轻松的笑道:“表嫂不必整日待家里,除了表哥和香孩儿是挂了心头外,都是无心二事。咱们出来走走,求求佛主和菩萨的庇佑,心灵一定会更开阔些。”
杜四喜见着眉眼展开,不再是为情而伤的绿珠,哪能不乐意。
说到底,绿珠是跟杜四喜生活了一起的亲戚。二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些,再是说些女人之间的私房话,更是使得。
“是啊,多出来走走,心里舒坦。而且,看着花开,听着鸟鸣,再是见着繁华与美景,是别样之趣味。”杜四喜陂为赞同了绿珠的话,又问道:“要不然,上香后,咱们去集会上,买些用得着的小玩意?”
女人对于逛街,或者买与不买,未必是最主要的事情。而是,那等发现与解馋的乐趣,才是爱好使然。
“好啊,有表嫂同行,咱们正好一起挑挑。免得我让人给蒙了,花了冤枉的钱。”绿珠是节省的人。当然,任谁辛苦劳动,一分一粒的挣着钱财后,都会对自己的心血在意着。
晋阳城东郊外,大相国寺的山门前,一直有着自然而成形的集会。
二月二的春龙节,此等的集会自然更是人山人海。小贩的叫卖,游客的穿梭等等,交织成一幅热闹的墟市喧嚣图。
走过热闹与繁华,登台阶而上。
杜四喜和绿珠一起进山门后,再是走到了大相国寺的佛堂大殿内。上香,祈祷,一如来大相国寺的每一个香客一样,都是许下了心中的美好向往。
“听说,大相国寺的后山上,种满了梧桐树。表嫂,咱们去赏一回,可好?”在磕了头,将燃香是插好在了佛堂大殿门外的香鼎里后,绿珠提议道。
二月春来,梧桐花开。
传说之中,有美好的神话,都言凤凰非梧桐不栖。
许是有这等畅想,杜四喜瞧着时辰还早,她想到,既然都出门了,干脆尽一回兴致得了。于是,杜四喜没扫了绿珠的高兴劲头,笑道:“好啊,听说梧桐花开得美,咱们正好去见识一翻。”
春风送香,还在廊道回转时,杜四喜闻到了,那索于鼻间的香气。
“隔了远远的,居然是暗香送来。这大相国寺的后山,得种了多少梧桐树?”杜四喜惊讶。绿珠捂嘴一笑,乐了,回道:“我可打听过,晋阳城的百姓,大多数都清楚着,大相国寺最有名的美景,就是满山遍野的梧桐。”
“春时,紫色的花开。秋时,枫红的树叶。层层染染,动人心魄。”说着此话时,绿珠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向往。
有那么美吗?
杜四喜的脑中,生出了疑问。
稍稍片刻后,当杜四喜见着绿珠嘴里的美时,她都是惊呆了。要杜四喜来赞叹了这等美丽,她只能感叹,太美了。
有幽径小道,有小草野花点缀。可这些都是配角儿,最美不过一望无际,那紫色花开。像是九天的仙女,落了凡尘。
高贵的降紫色,活泼的浅紫色,天地间有风飞扬,还有花雨撒落。
“不是做梦吧?太美了。”杜四喜轻呼出声。绿珠在旁边点头,赞道:“是啊,太美了。”
“咱们还要登山吗?”指了指幽径小道,绿珠对杜四喜问道。杜四喜四望回顾,看着远远的地方有不少的游客,似乎都是大相国寺里的香客。
她点头,道:“这不是荒山,更不是野岭。瞧着春龙节人多,咱们虽然是女眷,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便登山一回,瞧瞧在山顶上,望了这等美景,应该是如何的赏心悦目啊。”
杜四喜一答应,绿珠就是脚步向前,边走着,边笑道:“那咱们得快点儿,要赶着回家做午饭的时间,多少有些紧凑了。毕竟,从大相国寺游玩后,还得去集会里逛两圈。”
二位女眷齐登山,还是花了两刻钟。
到了山顶时,杜四喜先见得有小小的亭台楼阁,供了游人歇脚。在不远处的山壁边,更是有着一汪泉眼的涓涓小溪,蜿蜒而流。
“这……似乎有游客?”等着视线一转,再是看着拦杆之处,赏了山顶美景最绝妙的地方,有人捷足先登了。杜四喜轻轻拉了绿珠的手,说了此话道。
“咱们先离开吧,许是今日无缘。”绿珠语气之中,有些退却之意。
杜四喜觉得这话妥当,原由嘛,就是那位先占了山顶的游客身边,有着四个高头大马的随从是腰跨刀,凶神恶煞的模样。
“成,咱们山是登了,了了心愿,这般回去也使得。”有道是识实物者为俊杰也。杜四喜和绿珠两个弱流女子,跟人斗力不是好法子。不管着这先来的游客,是善良之辈,还是恶毒之辈。
不惹了麻烦,杜四喜看来,就是她这等小老百姓的生存之道。
“嗯。”绿珠点头,与杜四喜一起转身,准备离开了山顶。
恰好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问道:“为何来了,与故人相遇,却是招呼不打,便是避而不见?”
这话,声音是冷冽的,杜四喜听着时,脖子里都是泛了寒气。她想了想,确定跟山顶的几人,完全不相识。
那么,故人之说,从哪里来的呢?
想到这些,杜四喜转了视线,望了一眼绿珠。只见得绿珠驻足,眉间轻蹙,叹了一声后,又是回身,福了一礼,道:“见过李公子。”
杜四喜跟着回身,打量了一眼。
绿珠嘴里的李公子,脸庞是冷漠的模样。要杜四喜瞧来,就是冰山一样的男人。当然,这个李公子除了冷之外,周身的范儿倒是十足的磅礴大气。
“原来是表妹的故人旧识,咱们招呼都没打,就是避而不见,确实失礼了。”杜四喜插了一句话,又是解释道:“李公子还请海涵,表妹她……她是吃过大苦头,遭了大罪受。才会像现这般的胆儿变小了。”
“也是我们这些亲戚没本事,伸手晚了。要不然,表妹不会变得现在的模样。”杜四喜边叹了话,还是为绿珠开脱,道:“李公子,莫怪。真是错,也是我们这等年长的,误了表妹啊……”
“表妹,你莫怕。”杜四喜说着话时,还是拍拍绿珠的手,好像了绿珠真是胆小如鼠一样。
当然,杜四喜会这般做了戏,也是瞅出来了一些。
这位李公子怕是绿珠表妹的初恋吧?毕竟,又是避而不见,又是神色黯然,有什么能让一个曾经的宫廷宠妃,露出了这等被情所困的模样?
答案,无需多言了。
“表嫂……”听得杜四喜的话,绿珠低了头,垂了眼帘,她眸子里有些水光儿波动着。就像是最美丽的春景,撞上了暴雨来临的凄婉。
“在下曾与绿珠两情相悦,有些许误会横生。既然是绿珠的长嫂,择期不如撞期,在下不妨直言,想娶绿珠入府。”杜四喜听得这位李公子口口声声说娶绿珠时,眼神一亮。
李家郎君尚有情,绿珠表妹心有爱,两人真是走一堆儿,是不是能真正的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呢?
“李公子,要娶绿珠?”杜四喜问了一句后,又道:“真是结两姓之好,应当是托了媒人说合才对吧?”
“表嫂,李公子是给我留了颜面。”绿珠抬头,苦头道:“名为娶,实则纳……纳入府中为妾。李公子,已有嫡妻。”
这话一出,杜四喜脸色变了。
这位李公子是骗婚?
世间最可恶者,就是骗婚的男人。这等男人,在杜四喜看来,真真猪狗不如。
杜四喜脑中转了念头,问道:“李公子,冒昧问一句,您真的有嫡妻,如表妹的妄言?”有老婆的话,还是别打初恋情人的主意为好啊。
杜四喜想说,相如以沫,你二人不如相忘以江湖,才是正道嘛。李公子有嫡妻,何苦拿着曾受过重伤,好不容易立起了精神头的表妹绿珠,来刷回假把戏。
“本王已有正妃,想娶绿珠为次妃。”
次妃,在侧妃之上,正妃之下,为王府女眷里的二把手。
杜四喜咽了唾沫,她差点就把“还是妾”三个字给咆哮出来了。不过,脑袋总算没糊涂,杜四喜听清楚了,这位李公子说的是“本王”二字。
大唐朝,能自称本王的,除了皇家的亲王、郡王爵位者,哪有人敢冒充了?毕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至于说,拒绝一位王爷的求亲,杜四喜有那心,没那个胆啊。
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杜四喜想跪在现实的面前,哭着喊“真做不到”四字。毕竟,她也是上有老,赵家太婆婆这位七旬年纪的长辈。下有小,三岁的儿子香孩儿啊。
呜呜,特别是丈夫赵洪英还在军营里吃兵粮子,万一拒绝的话……被人穿小鞋了,香孩儿会不会就没爹了?
想想拒绝后,一定是灰暗的前途,杜四喜两眼要冒金花了。可不拒绝……推了丈夫的表妹进王府大坑里,真英雄吗?166阅读网